第95章: 相談甚歡
劉瓊華隻帶了一個貼身丫鬟,零落也隻由須晴推車,一行四人走在園子裏。
這園子大,樹也植得密,林間的小路縱橫,隻稍稍能讓兩人並排而行,加上現在這個時節樹枝紛繁,花也開得鮮豔,人走在林中隻聞周圍有歡聲笑語,偶有幾片衣袂閃過,竟是連人影都難得一見。
“我們去那亭子裏坐一坐吧!”慢行了一陣,零落提議道。
劉瓊華對零落透露出來的善意有些驚奇,她自是知道,自家母親並未寫過那樣一封信,心裏想著,大概是零落見她孤身一人,怕她留在席間尷尬,才好心找了借口,親自帶她出來。
於是乎,她內心裏對零落就有了深深的好感,柔聲答道:“好,賞花遊玩就是要走走停停才有意味,側妃又有傷在身,更應多多注意才是。”
麵對劉瓊華的回應,零落不覺莞爾,心下十分暢快,笑道:“多謝小姐關心,我這大問題是沒有的,這腿養養也就好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更何況,骨傷是最容易留下病根的,側妃要多多保重才是。”劉瓊華又叮囑了一句。
零落水眸一跳,問道:“聽小姐話裏的意思,平日可是常看醫書?”
劉瓊華微赧,說道:“家母身體不好,我便時常翻翻醫書古籍,找些食療的方子,給家母調養身子。就是略盡些孝心,上不得台麵。”
“小姐孝心動天,劉夫人定能一日一日的好起來。”
“借側妃吉言。”
說話間,幾人已經上了台階,劉瓊華見這台階上搭了木板,想是為了方便四輪車上下,心中隻覺王府思慮周全,也踩著這木板而上,並不作他想。
亭裏的石桌上,早已擺上了茶點果子,石凳上也墊著厚厚的棉墊子,零落一邊招呼劉瓊華就坐,一邊說道。
“我有個朋友醫術甚好,各種疑難雜症皆不在話下,隻可惜他近日不在京中,待到他回來了,我請他去府上替劉夫人請脈可好?”
劉瓊華臉上驚喜乍現,想起母親纏綿病榻一整個冬天,京城名醫都看了個遍,連從不喜與人私交過密的父親,都拉下臉私下去求了太醫院的禦醫來替母親看過診,可母親的身子卻仍是一日不如一日,都說不過是拖日子而已。
這會子,零落卻主動提及有認識的醫者,且不管醫術是否真如她所說的那樣好,但隻要想到有個郎中能替母親看看也好。
於是,瞬間又有些激動的羞澀與不安,口中隻道:“怎可如此勞煩側妃?”
“不打緊,我那朋友本來也就在近期回京,正好也要來給我看看腿傷,都是順道的事。”
“如此真是萬分感謝側妃。”劉瓊華起立,恭敬地向零落施了一禮。
“不客氣,都是朋友間互相幫襯。小姐放心,我這個朋友,醫術是頂好的。”
不知為何,劉瓊華看著她眼睛裏透出的真切,因為母親而一直懸著的心,陡然就安定了不少,臉上的笑容都大了一些。
須晴給二人斟了茶,零落示意劉瓊華用茶,自己也端了一杯在手中,又道:“我日前倒是在書房裏尋到一本醫典古籍,晦澀難懂,今日就借給小姐回去翻翻,說不定能得到一些方子。”
“這怎麽好意思。”劉瓊華攥緊了手中的帕子,透亮的杏核眼也沾了些濕氣。
“小姐不必客氣,左右我也看不進去,那書放著也是放著,若真是能幫到小姐,也是緣分,小姐切莫推搪才好。”
說著,叫了一聲須晴,“你帶這位姑娘去拿書。”
須晴應是,劉瓊華身邊的丫鬟也受了她的指示,行禮隨須晴去了。零落這才慢慢喝了一口茶,偏頭看向花團錦簇的園子,悠悠說道:“我也好久沒出來看看了,沒想到這園子裏的花開的這樣好。”
劉瓊華也隨著看去,接口道:“是啊,側妃這園子很美,今年這花開,是頭一份呢!”
“是嗎?”零落輕笑著將茶杯放下,低頭理著腿上蓋著的白裘,緩聲道,“這花開的時候,我這個花宴,可就隻給小姐你發了帖子,可是現在你看全京城的貴女,都來了。”
劉瓊華聽出她好似話裏有話,卻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隻偏頭有些不解地眨著大眼看她,說道:“這才說明側妃的麵子大呀!”
零落深深一笑,頰上梨渦若隱若現,“就怕這麵子大的,不是我。”
劉瓊華黑眸轉了轉,似是在思考她這話的意思,但卻不再說話,隻轉頭看向了花園。
正好看到文王妃帶著她那兩個妹妹,左顧右盼的走在前麵不遠處的樹林裏,劉瓊華連忙站了起來,正準備行禮問候一聲,旁邊卻傳來零落清淡的聲音。
“劉小姐坐下吧,她看不到我們的。”
“為何?”劉瓊華不解地轉過頭來問道,頭上的發飾流蘇相撞,發出清脆之聲。
零落抿嘴一笑,問道:“小姐覺不覺得這裏還算清淨?”
劉瓊華不明白她為何突然說到這個,隻怔了怔,側耳了一下,點頭道:“是挺清淨的。”
零落微仰著頭看她,水盈盈的眸子清澈見底,卻又好似帶著點點哀愁,她想看清楚一點,零落卻又眨了下眼,平靜無波地說道:“今日,婉芝夫人請了京城有名的戲班子來助興,想必已經開鑼了。”
劉瓊華頓時明白過來,又吃驚地回頭去看,就見那花林中人來人往的,彼此見了也會恭敬的見禮,這亭子就近在眼前,卻唯獨沒有一人走過來。
“這……”她詫異地指著麵前的海棠林,“是怎麽回事?”
零落已回頭重新斟茶,漫不經心地說道:“沒辦法,有些人不請自來,殿下很是不喜歡。說給小姐聽也沒關係,這園子原就是殿下設下的,機巧機關,奇門遁甲,就沒有我們殿下不懂的。”
劉瓊華一下來了興趣,追問道:“平親王殿下連這些都懂嗎?”
零落勾唇,認真地點頭,“當然,他這個戰王名號可不是隨便去戰場上晃晃就得來的。小姐也聽說了年前的幾件大案吧,那都是殿下一手主持翻案的。他跟我說過,邊境百姓過得苦也就罷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明明可以偏安一隅的百姓,也過得這般困苦。他還說,朝廷好不容易才能有個清廉正直的好官,也斷沒有讓他報國無門的道理。”
她停了一下,輕歎了口氣,聲音陡然傷感起來,說道:“殿下也是不容易,小小年紀就離了家,前幾年都無召不得回京,外人都道陛下最疼愛這個五皇子,卻沒看到殿下卻是連過年都不能回京來與家人團聚。若不是殿下受了傷,怕是依然不會讓他回來。”
也許是被零落的情緒感染,劉瓊華的麵上也多了一抹愴然,眼中盡是說不出的同情之色,“我原以為,像平親王殿下這樣出身尊貴的人,該是要什麽有什麽的,有些東西,就算他還沒想到,身邊也早有人替他做了打算。”
零落笑笑,略有些苦澀,“不瞞小姐,那些表裏的東西再好,也抵不上殿下心裏真正想要的。”
“殿下想要什麽?”劉瓊華幾乎脫口而出。
零落聲音輕緩,“殿下也是人啊,他最需要的,還是有個溫暖的家,有能夠讓他安心自在的貼心人。小姐覺得,今日來的這些小姐們,像是能給他溫暖和安心的人嗎?”
劉瓊華偏頭仔細想了想,又抬頭望向了那片林子,片刻,說不出話來,隻看著零落無奈的笑了。
零落深深地看著她,眸子裏帶著難以琢磨的光,也隨之展顏一笑。
“側妃!”清脆的聲音驚擾了亭裏的安靜,回神就見金玉已走近來,說話間將醫書給了零落。
“怎麽是你來了,須晴呢?”零落問道。
金玉一福身,“她說給側妃和劉小姐換壺花茶過來。”
“哦對,應該讓劉小姐嚐嚐我親手做的花茶。”零落說著將手裏的醫書遞給她,“小姐看看,這醫書還是我從殿下的書房裏翻出來的,裏麵晦澀的地方,殿下都作了詳細的注解,可我還是讀不太懂。依小姐的學識,定能看得懂。”
“哪裏?我也隻粗略識得幾個字。”劉瓊華一邊伸手接手,一邊自謙道。
一拿過來,就翻開兩頁看起來,令她被吸引的,不是書中的內容,而是書頁上一行行整齊清晰的注解。寫字的人,一看就極為認真,注解的字也是極為飄逸漂亮的行草,頗有大家之風。
劉瓊華是懂字之人,從這些字裏行間,皆能看出寫字之人的瀟灑和爽朗,雖隻是隨筆注解,也能讓他這般認真的對待。
她不由就對這平親王生出幾分好奇來,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一窺這平親王究竟是怎樣的人。
零落隻在一旁靜靜地捧著茶杯,見她看得越來越入神,眼底的笑容也就越來越深,到了後麵,都忍不住咧了嘴。
直到須晴的到來,才打破了亭子裏的沉靜,劉瓊華這才回過神來,想到自己剛才一直看著平親王的注解,竟連禮數都忘了,立時窘迫起來,耳根都微微發熱。
斂眉抱歉道:“對不起,我一時被這書吸引了,怠慢了側妃。”
“不打緊,小姐能看進去,也總算是這書找對了主人。”
零落毫不在意,隻含笑專心的親手斟茶,然後遞給了她一杯,兩人相對離得有些遠。劉瓊華連忙起身去接,正好須晴也幫忙去送,六隻手撞在一起,也不知怎麽,那茶水就潑了劉瓊華一身。
須晴立刻跪下來,低頭說道:“對不起,奴婢不是有意的!”
零落皺眉歎氣,“你這丫頭,平日對著我也就罷了,怎麽今日還連累了劉小姐。”
劉瓊華見此也有些發慌,“沒關係,她也是一片好心,一點茶水而已,洗一洗就沒事了。”
“這虧得是劉小姐大度,今日就算了,你也算得了個教訓。”零落聲音微冷。
劉瓊華親自拉了須晴起來,須晴口中說著感謝地話,然後又道:“小姐這衣裳已是不能再穿了,隨奴婢去換一件吧!”
零落也點頭道:“這話倒是真的,我帶小姐去換身衣裳吧!”
劉瓊華微頓了下,答應了,“好吧!就讓丫鬟帶我去吧,一點小事,怎敢讓側妃相陪。”
“無妨,這裏隻有我能自由出入了,自然是要由我來引路的。”
劉瓊華想到零落說的奇門遁甲,隻得點頭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