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事無湊巧
後麵的路，孟君役走得極快，郭維禎緊趕慢趕才終於在山門前趕上了他。
“你說你走這麽快幹嘛？你那腳傷是騙我的吧！”郭維禎上來就一掌拍在孟君役肩上。
說完話，才發現孟君役非但沒理他，反而還一臉凝重地打量著四周。
“怎麽了？”郭維禎感覺他有些不尋常，斂笑問道。
孟君役仍是沒理，視線一直在周圍掃來掃去，然後，正在掃地的小和尚就抱著笤帚過來，行禮問道：“兩位施主可是來進香的？”
郭維禎一笑，正要擺手說不是，孟君役卻先開了口，“是，請問小師父，貴寺早課時間過了麽？”
小和尚一點頭，“已經過了，施主可以進殿去。”
孟君役看了一眼他手裏的笤帚，點下頭，“好！有勞小師父帶路。”
小和尚單手立在胸前，側身讓出了路，“施主裏麵請。”
郭維禎不明白孟君役怎麽突然要來上香了，暗暗扯了扯他的袖子，被孟君役不著痕跡地拂開，跟在小和尚身後大步往裏去。
這裏就像郭維禎說的那樣，山門隻是三四級台階，台階上的石欄杆就像被什麽東西劈過似的，缺角斷料，也沒人管，就隨意堆在原處。
大殿門前的空地也無人打理，春天到來新長出來的嫩綠小草，就夾雜在去年留下的枯草裏麵，亂糟糟的長在一起，去年留下的落葉也還鋪在地上，雜亂而荒涼。
郭維禎對這裏不是一般的嫌棄，低聲在孟君役旁邊說道：“君役啊，你看這裏亂成這個樣子，你覺得這裏的菩薩能有什麽能耐？”
孟君役低低回了一句：“佛門清淨之地，不可亂說。”
郭維禎吧唧了一下，揉了揉鼻子，沒再說話。
進了大殿，也沒比外麵好多少，就孤零零的供著一尊不知是羅漢還是菩薩的佛像，佛像下麵髒兮兮的供桌上擺著幾盤貢品，香爐中歪歪斜斜地插著幾株香。
蒲團上有一個中年和尚在念經，他們進來，中年和尚便起身相迎。
“阿彌陀佛，歡迎兩位施主來到鄙寺。”
孟君役眉尖一跳，雙手合十回禮道：“在下與朋友路過此地，見此風景甚好便想多加停留，見到貴刹，前來參拜一番，打擾大師清修。”
“施主客氣，這邊請！”中年和尚回了一禮，示意他們往佛前來。
之前的小和尚和另一個年紀稍大的和尚已經將蒲團放好，又遞了香過來。孟君役看了一眼麵前這個和尚，也是冷眉冷眼身材健碩的樣子，遞香過來沒有說話，也沒有什麽表情，孟君役的目光就落在他握香的手指上。
郭維禎本就不想來進這勞什子的香，但是看孟君役虔誠的執香而拜，也舉著香胡亂拜了兩下，就想走了，卻不想孟君役拜完之後，還恭敬地跟中年和尚說道。
“在下確實喜歡這周圍的景致，今日怕是回不了城了，不知可否在貴寺借住一夜？”
然後，從袖帶裏掏出來一錠銀子，“這是我們添的香油錢。”
郭維禎暗吸了口氣，正想去阻止他，已經滾到嘴邊的話，卻被孟君役一個淡淡撇來的眼神硬生生掐斷了。
就見那中年和尚眉頭皺起，眉眼間竟帶著隱隱的煞氣，看著孟君役手裏的銀錠子目光閃了一下，就伸手去接。
“多謝施主！”
孟君役緊緊盯著他的手，慢慢將銀子放進了那隻厚實的手掌裏，他曲起的指關節就碰到了一層厚厚的老繭，又麵不改色地收回了手，合十說道：“有勞大師。”
那中年和尚收了銀子，卻有些為難的說道：“阿彌陀佛，施主慈悲之心，佛祖定會保佑二位。隻不過，這山裏不太平，為了兩位施主的安全著想，兩位還是早點下山去吧！鄙寺，早已不留香客在寺中過夜了。”
孟君役還來不及說話，旁邊的郭維禎倒是急急忙說道：“對對對！君役，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大師都讓我們早回去了。”
他一邊說著，還一邊朝孟君役擠眉弄眼地使著眼色。不想，孟君役卻沒理，兀自對那和尚說道：“我們就是慕名來此賞花的，現在這景沒看夠，山也沒遊完，實在是不想就此離開。這山中又隻有貴刹，大師可否行個方便，我二人都是出門在外，沒那麽多講究，大師就隨便給我二人安排一件廂房，容我們在此過夜，明日一早我們就離開，絕不給大師添麻煩。”
那和尚卻堅決地搖頭，說道：“不是老衲不肯，隻是施主遠道而來不知緣由。這山中有精怪出沒，凡是俗家人在此處過夜都會被勾了魂魄一睡不起，老衲實在是不敢再留香客在寺中過夜，施主聽老衲一句勸，趁著天沒黑，早早下山去吧！”
郭維禎搗蒜似的點著頭，去扯他的手臂，“對對對，君役，大師說的對，我們看完花，趕緊走吧！”
孟君役轉頭看過來，眉眼間有些不知名的氣息浮動，似是生氣又好似無可奈何，他略一沉吟，點了下頭。
“好吧，既然如此，我們離開便是，打擾了大師！”
郭維禎麵色一鬆，扯著他就往外走，那和尚垂了眼，微微低頭躬身行禮相送。
“施主慢走！”
孟君役正好又轉身回來，就見那和尚略微慌亂的將雙手合十抬到了胸前。
他眸色微沉，平靜無波的又朝殿中的菩薩拜了一拜，這才跟在郭維禎身後出了大殿。
從桃花寺中出來，孟君役大步而行，郭維禎這才問道：“君役你剛剛是怎麽回事？我不是給你說了這桃花寺的事了嘛，你怎麽還想在這裏過夜，你在想什麽呢？”
孟君役雙手背後，一派雲淡風輕的樣子，回答：“沒什麽？就是覺得這裏很美，想留下來多看兩眼。”
郭維禎“切”了一聲，“這裏看來看去也就是桃樹多了幾棵而已，再說了，想看我們再來就是了，哪裏需要留在這裏過夜，你不想要命了，我還沒活夠呢！”
孟君役歎氣搖頭，一副懶得理你的表情，不再跟他說話，快步走出了桃花林。
上了馬車，郭維禎還在嘟嘟囔囔的抱怨，孟君役顧不上理他，沉聲吩咐車夫快走，一直走出老遠去，他才撩起簾子往外麵望了望。
“怎麽了？”郭維禎也探過來，問道。
孟君役放下了簾子，彈了一下衣袍，慢慢說道：“剛剛有人在跟蹤我們。”
“啊？是誰！”郭維禎又慌忙去掀簾子。
“已經沒了。”孟君役斜睨了他一眼。
郭維禎將他眼裏的嫌棄看得清楚，立刻坐直了身體，說道：“你這是什麽眼神？你武功好了不起啊！”
孟君役僵硬地扯動嘴角，想要說他兩句，又突然不知從哪裏說起，有些鬱悶地歎氣道：“世子爺等下與我一起去見湘側妃吧！”
郭維禎聽說要去見零落，立刻喜笑顏開，也不問理由，直接點頭道：“好啊！”
回到王府，已臨近戌時，二人在大門口正好碰到了回府來的李承昊。
“今日怎麽樣？有何收獲？”李承昊向正行禮的二人擺手問道。
郭維禎被他問的一頭霧水，回答：“什麽什麽收獲？我們就是去桃花肆看了看桃花，君役還想在那兒住一晚，被我拉回來了。”
孟君役卻表情凝重地說道：“回殿下，我發現了一些事情，想請側妃過來一起商討。”
李承昊見此一點頭，“好，我們進去再說。”
郭維禎左右看看，剛剛說話的兩人已經進了大門，他站在原地不解地抓了抓頭。
“世子爺要不要也來聽聽？”孟君役揚聲喊他。
郭維禎應了一聲，也不想了，趕忙跟進去。
鷹揚來通知零落去前院的時候，零落剛準備用晚膳，她知道可能是李承昊那邊有消息了，於是再顧不得用膳，也沒帶屋裏人，直接由鷹揚推著四輪車去了品梅居。
進了品梅居，彼此見了禮，孟君役就將今日在桃花寺的所見所聞說了個清清楚楚，郭維禎又說了一遍，孟君役想留宿，而被他“拯救”的事。
“這事你怎麽看？是你之前所說的那樣嗎？”見零落擰眉沉思，李承昊肅聲問到。
零落半垂著眼，想了半刻，才抬頭看向孟君役，說道：“依孟公子所說，你見到的桃花寺，就應該不止單是他們轉藏私品的地方了。”
“是！”孟君役一點頭，“那裏的和尚都是練家子，我不會看錯。”
“不會吧！練家子？”郭維禎驚聲問道，“你怎麽看出來的？”
孟君役看了他一眼，解釋道：“你見過一連幾年沒有香客捐香油錢的寺廟，和尚還能吃的油光麵麵，長得孔武有力麽？”
“啊？”郭維禎回憶了一下，“那帶頭的和尚好像是長得挺結實的。”
“不止是那個帶頭的和尚，還有我們最先遇到的那個挑水的和尚，他挑著滿滿兩桶水，還能健步如飛。甚至，我們在山門前見到的那個小和尚，都不簡單。”孟君役繼續說道。
“沒錯。”零落慢慢點頭，“按孟公子所說，這些和尚確實有問題。不說和尚本身了，就是那寺廟，照孟公子所描述的，也不見是常年有人居住，就算是有，也能看出來他們平日根本就沒有好好打理過。”
孟君役重重點頭，“對，側妃說的，就是我的意思。”
說著又看了一眼郭維禎，說道：“本來，我是想借口留在寺裏過夜，好趁機探查一番。可惜……那和尚，根本不許我留下。”
郭維禎耳根一熱，“那你當時應該跟我說啊，你跟我說了，我不就不會拉你回來了嘛！”
李承昊眸色微冷，問零落：“那桃花寺是你先查到的，怎麽？沒發現這些異常？”
零落搖搖頭，“之前，我的人隻跟蹤貨物到過桃花寺邊緣，當時怕打草驚蛇便沒有進到寺裏去，這確是我們疏忽了，這其實也就是我想讓世子前去查探的原因。”
郭維禎驚詫的一吸氣，正要說話，就聽孟君役接著說道：“我今晚再去一次……”
“不可！”李承昊打斷他的話，“你們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有人跟蹤過，這說明，他們也還在試探。如果你今夜再去，可能就正中了他們下懷。”
“沒錯，在事情還沒搞清楚之前，我們還是先別驚動他們。”零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那怎麽辦？總要去看一看才行吧！”郭維禎一抱胸，眉頭緊蹙，又習慣性地揉了揉鼻子。
屋裏霎時安靜下來，郭維禎動了動眉毛，抬起頭來，就見屋裏的三人六眼，都將視線投注在自己身上，頭皮頓時一陣發涼，身體不由往後縮了縮。
“你……你們……都看著我……幹嘛？”
然後，他伸出手指慢慢指向自己，問道：“我去？”
零落最先收回了目光，眨了眨眼，說道：“不！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