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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父子相辯

  今年這個中秋不太好過,先是幽冥三司的無常將利州官場攪成一潭渾水,逼得州府張清方連夜出逃,再是判官突然進了宰相府,還將張清方和馬致遠當場抓個正著。


  被無常帶走的張清方,不到半個時辰,就將他受宰相馬致遠的指使在利州私設屯田,並且行賄工部尚書薛景懷之事,統統吐露出來。


  正值新政改製期間,越帝大發雷霆,誰都不敢在朝堂上替昔日的宰相說半句好話,就連太子李承江都一連稱了幾天的病,生怕出現在越帝麵前,跟馬致遠扯上半點關係。


  十多年來一直與馬致遠一個鼻孔出氣的國舅袁彥明,也低調了許多,上朝下朝都步履匆忙。


  這是在馬致遠出事之後,袁彥明立刻與袁後商量出的結果。國不可一日無君,朝不可一日無相。


  這二十多年來,馬致遠每日也是兢兢業業的處理政事,尤其是越帝近二十年來龍體每況愈下,六部和地方官員遞上來的折子,大多都由他篩選過後才遞到了越帝麵前。現在他一倒,六部和朝中大事就立刻堆起來,各地的折子紛紛朝京城飛來。


  袁彥明雖然不想讓一些折子直接就到了越帝麵前,但他也想借此壓一壓越帝,先是給翰林院發話不準事先篩選奏折,又順便再去稍加運作,想要重新捧一位宰相上去。


  京官這樣多,從一品的文臣也早就擺了一堆,他篤定以越帝的龍體狀況,怕是五本奏折都看不下。卻不想,對他也是了如指掌的越帝,在當晚就單獨召了劉如風進宮,在第二天的早朝,就下旨讓劉如風直接從從二品的禦史左丞上升到一品宰相。


  這個時候的袁彥明,生怕因為馬致遠的事牽連到自己,即使對越帝的安排不滿,也不敢在朝上說什麽,隻在回府後,摔了一地的擺件。


  中秋一過,三年一度的秋試便開始了,新晉宰相劉如風,自然成了今年的主考,往日門口羅雀的劉府,立刻就開始人來人往起來。


  劉如風為人圓滑,對同僚間的來往並不太拒絕,但也絕對的兩袖清風,他不斂財,不拉攏人心,對誰都笑臉相迎,卻讓所有人都猶如碰著一團棉花,打不爛揉不散。加上他唯一的女兒又已與平親王訂下婚約,真正讓人近不得冷不得,頗為煩心。


  他剛一上任,就著手將馬致遠留下的人員統統清理了一遍,雖然還未有大幅度的動作,但足以讓之前與馬致遠來往過密的人心驚膽戰,個個夾著尾巴做人做事,生怕他一聲令下,就將他們扔到某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上去。


  秋試的聖旨一下來,嶽王李承嶽便親自進了劉府大門,這一去的結果,就是將今年秋試的副考攬在了身上,而將以前一直擔任此職的禮部尚書排除在外。


  此事傳來,又讓袁彥明摔了一地的擺件。


  這一日下午,袁駿德從外麵回來,見時辰尚早就讓人通報去袁夫人房裏請安。


  “孩兒近日為雜事所擾,未來看望母親大人,母親近日可還安好?”袁駿德行了一禮。


  對這個豐神俊朗的兒子,袁夫人從小便是疼愛有加,此時見他風塵仆仆的樣子,心中滿是疼惜。


  “快快免禮吧,自從接管了那巡防營,你好像比以往更忙了,前段時間也是一走就是大半個月,竟像是比上個月又瘦了不少。”

  袁靜嘉就陪坐在側,聞言掩嘴笑道:“母親就是太過關切大哥,大哥現在接管巡防營,那也是從三品的大官了,他這般年輕就做到這個位置,真正是皇恩浩蕩,理應多為陛下和朝廷效力的。”


  袁夫人斜瞪了她一眼,笑道:“為娘的就是多問了兩句,也值得你如此吃味,你大哥好了,還不就是你好了。看來,真是女大不能留,該是要趕緊給你尋一門親事,正好,你大哥在朝廷裏認識不少青年才俊,讓他順便幫你打聽打聽。”


  “母親!”袁靜嘉紅著臉發出一聲嬌嗔,倒也大大方方的說道,“哪有當著大哥的麵說這些的。”


  袁夫人反倒發出一串歡快的笑聲,袁駿德也跟著揚了揚唇,行禮道:“看到母親安好,孩兒就放心了,母親與妹妹說些貼心話,孩兒便先告退。”


  “好好好,難得你父親今日也回來得早,你們父子好些天沒見了,要記得去給你父親請安。”袁夫人叮囑道。


  袁駿德微一皺眉,又一躬身,“是,孩兒告退!”


  來到書房門前,就見日常跟在袁彥明身後的小廝白著臉出來,見到袁駿德立刻過來行禮。


  “見過大公子!”手指印在他蒼白的臉上分外明顯。


  袁駿德眉頭更緊,袁彥明曆來很注意翩翩君子之風,從來都喜怒不形於色,而現在居然能讓他動手打人,還打在這麽顯眼的地方。


  “今天別過來伺候了。”他淡淡囑咐道。


  沒說出來的話,小廝也明了,立刻就應了。他現在頂著這張臉,自然是哪兒都不能去了。


  打發了小廝,袁駿德撩袍進了書房,就見袁彥明正拿著一本書,在光潔的地板上緩緩走動。沒有大發雷霆之後的狀況,屋子裏的氣氛卻仍有些壓抑,大概是已經聽到了他在外麵跟小廝的對話。


  “見過父親。”袁駿德舉臂行了一禮。


  袁彥明神色冷淡地看過去,“嗯”了一聲,算是免了禮,語調帶著厲色地說道:“最近倒是難得看到你,連中秋也沒回來過,去看過你母親沒有?”


  “剛從母親那裏過來。”袁駿德遠遠站著,垂著眼畢恭畢敬地回答。


  袁彥明點點頭,這個兒子從小便與他不親,但他對兒子的期望自然也如普通父親一樣。就在他奮力走到人臣頂峰的時候,才不經意地發現,這個被他忽略的兒子,不僅已經長成翩翩少年,還正直優秀才思敏捷。


  正當他充滿著欣慰,想要將兒子帶上科舉政道之時,卻不想兒子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就已經棄文從武,在勸阻皆無效之時,他幹脆不聞不問,甚至偶爾還會使點小絆子。即便是如此,也阻攔不住兒子一路從一個普通小兵,做到百夫長,再到現在從三品的武官。


  更讓他驚喜的是,靖陽侯一倒,自家兒子居然一躍龍門,成為了執掌巡防營的人。


  袁彥明不是沒想過將兒子拉到自己陣營裏,但每當他看到兒子冷淡的眼神,就總硬不下心腸,也會如普通父親那般,期盼他開心平安就好。

  可是現在……


  他們已經連失臂膀,正是需要用人的時候。


  “為父從未過問過你的事,倒讓我們父子之間生分了些。”袁彥明雙手背後,聲音溫和了不少。


  袁駿德抬了抬眼,心中知道他今日怕是要說些什麽,也順著淡漠地說道:“是兒子的不孝。”


  “你是個好孩子。”袁駿德擺擺手,滿意地笑了笑,“難得今日有空,來陪為父下盤棋。”


  袁駿德沉沉看了他一陣,點頭應了,“是!”


  棋盤很快擺上,袁駿德坐在父親對麵,背挺得筆直,袁彥明一邊落子一邊狀似無意地問道:“看你最近總不著家,是在忙什麽?”


  袁駿德捏著玉石棋子,冷淡地回答:“上次刺客的事還沒了,最近都住在衙門裏。”


  袁彥明知道他說的是雲翼擅自進入益州的事,於是慢悠悠地勸道:“都這麽久的事了,該過去的,還是要讓它過去。”


  “父親為何如此認為?”袁駿德俊麵微沉,“大越結束外戰不過一年,現在有不明人士潛入京城,應當重視才對。兒子執掌巡防營,肩負重任,怎可如此草率!”


  知他脾性剛直,袁彥明隻咬了咬牙,且不與他計較,專注地看著棋盤,慢悠悠說道:“為父身在官場多年,總會比你懂一些,也隻有你,為父才會說一說,你是個聰明孩子,有些事情你慢慢琢磨。”


  袁駿德心尖一縮,他落下一子,挺直了背脊,忍不住勸道:“這恰巧也是兒子想對父親說的話,當今陛下雖龍體欠佳,卻從來不是昏君。有句話說得對,伴君如伴虎,有些事情,兒子倒還是想勸父親多多琢磨,好自為之才是。”


  “放肆!”袁彥明一掌拍在棋盤上,許多棋子紛紛跳落。


  “你是我的長子,我得來的一切,將來還不都要留給你。像你這般不知變通,若不是看在為父的麵子上,你以為你還能走得這般平步青雲?”袁彥明麵沉似水,短須無風自動。


  “是嗎?”袁駿德不避不閃地看著他。


  他黑燦燦的眸子平靜似水,袁彥明卻被這雙與自己相似的眼睛看得心中一虛,他心中滿是說不出的感覺,語氣不自覺緩和了一下,變得語重心長起來。


  “駿德,你終歸是父親的兒子,現在朝堂風向你也是知道的,父親若是真倒下了,你以為,你就能獨善其身嗎?沒了為父,這偌大的國舅府,你的母親,你的妹妹,甚至你的皇後姑姑,還有什麽指望。”


  “還有我!”


  袁駿德脫口而出的話,讓袁彥明先是一怔,很快又露出了淺淺的笑,就在他以為自己說服了他之後,袁駿德冷清又堅定地說道。


  “馬致遠是徹底沒救了,父親也應該好好想想後路,趁著有些事還能沒到無法挽回的地步,父親應該好自為之。”


  看著袁彥明陡然變化的臉,袁駿德直直起身,向他行了個大禮,“孩兒告退!”


  他後退兩步轉身離去,剛才走到書房門口,就聽到屋裏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巨響,他頓了一下,苦惱地捏著拳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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