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雨知時節
“不是我不給通融，隻是別家的東西，大都已湊齊交了上來。若單為你一家開後門，這事傳出去別人會怎麽看？”身穿赭衣的老人，看著滿臉憂愁的漢子說道。
??漢子看著身邊那八升糯米，心知想要讓祖祠通融，怕是難如登天一般。
??“要不這樣，您先把這八升糯米給收了，剩下的兩升，我待會兒就給您送來如何？”
??“行吧，我先將這八升糯米給收了。剩下兩升，你得盡快。過會兒就要開始祭春神了，要是因為你這缺少的兩升糯米，而惹得春神大人不高興，到時候你張家就是我們村子的罪人！”
??赭衣老人看著漢子，言辭激烈的說道。而漢子也不還嘴，隻是不停彎腰點頭。表示明白，並保證絕不會影響到祭春神。
??“羅爺爺這些銀兩，可夠填上那兩升糯米？”一男孩的聲音，在老人和漢子的耳邊響起。
??兩人聞聲看去，男孩站在五步之外。手裏拿著碎銀，看著赭衣老人說道。
??“求安？你怎麽來這了。你娘不是叫你……叫你。”漢子的聲音說著說著，便沒了蹤跡。看著男孩身上，那淺淺的腳印，和已經變皺的衣服。漢子自然清楚，男孩遭遇了些什麽事情。
??“求安啊，這銀兩可是從那當鋪拿來的？”赭衣老人看著男孩，先前對漢子的那副嚴厲神情，已化為了慈祥。
??“這些銀子是王爺爺給我的，說是當做賠禮。”男孩說著低下了頭，不敢去看赭衣老人對麵的漢子。
??“這樣啊，求安你過來，羅爺爺看看這銀子夠不夠填平那缺少的兩升糯米。”
??赭衣老人向男孩招了招手，可男孩卻不敢上前半步。赭衣老人自然知曉其中緣由，轉過頭看著漢子說道：“你先回去吧，待會兒的祭春神，你們別遲到了。”
??漢子點了點頭，一句話都沒多說。轉身便向著南施街走去，而男孩則是一直低著頭，等漢子離開後，才敢走到赭衣老人身前。
??赭衣老人接過男孩手中碎銀，大概估摸了一番。“求安，這些銀子足夠填平那缺的兩升糯米了，甚至還多了不少。你呀，把這餘的拿好，回去買點零嘴吃食。”
??赭衣老人將餘的碎銀交還給了男孩，當著男孩的麵，讓身旁的屬下，將那八升糯米和銀子收入祖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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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祭春神的準備，隻剩把那被弄倒的祭台修補好這件事。
??“先生，王春這孩子，就麻煩您多多上心了。”王老頭拉著王春，來到儒服男子身前。
??王春看著麵前，那比自己爺爺還高半個身子的儒服男子。安靜如石，不敢有任何小動作。
??“王春罰你抄寫論語三遍，你可有怨言？”儒服男子盯著王春，言語中沒有任何情緒。
??“學生受罰。”王春作揖彎腰道。
??“待會兒祭春神時，你要去和人道歉。至於賠付銀兩之事，你爺爺已經幫你做了。但事是你所做的，不應由他人為你善後。待會兒見到那男孩，必須和人道歉。”儒服男子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學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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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婦人看著身前，渾身都是腳印的男孩，臉上流露出一絲歉意。“求安來，娘帶你去換身衣服。”
??漢子依舊蹲在台階上。
??男孩歸來後，兩人一句話都未曾講過，男孩一直躲著漢子，不敢看他也不敢和他說話。
??“娘，這是你的銀飾，我都保護地好好的。沒有讓王春他們，把這銀飾給搶走。”房內，男孩從內口袋，掏出之前放好的銀飾，笑著對婦人說道。
??婦人臉上擠出一個笑容，接過男孩遞來的銀飾。
??“求安把這衣服換上。”一件嶄新的，繡著雲紋的青白色衣服。被婦人從床下的木箱中取出，遞給了男孩。
??男孩看著那衣服，雙眼散發著光芒。對於從記事起，就穿著那不知縫補過多少次舊衣服的男孩來說，眼前這件青白雲紋衣，永遠隻會存在於別家小孩身上。
??“娘……這衣服真的是給我的嗎？”男孩小聲問道。
??婦人看著男孩這模樣，幾滴淚水從眼角劃過。不過男孩的視線，一直盯著那青白雲紋衣，沒發現婦人擦拭淚水的動作。“是呀，這件衣服是娘親，專門為我們求安準備的。快換上，讓娘看看合不合身。”
??男孩點了點頭，滿心歡喜地接過青白雲紋衣。
??“恩，我們家求安就是帥氣，這衣服真搭我們求安。”不一會兒男孩，便將身上那件布滿腳印的舊衣服換下，穿上了那件青白雲紋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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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祭春神正式開始。
??儒服男子站在古榕下，看著不遠處赭衣老人，將代表著春神的鳥麵具戴上。站在村口，朝向東方。手中高舉春酒，口中念念有詞。身後村民們，則是跪在地上，將春酒高舉。
??盞茶過後，赭衣老人聲落。手中春酒，自左向右灑在地上。一旁的屬下，將一精美的木盒遞給了赭衣老人。老人緩緩打開木盒，盒中放置著去年收成後，所留下最好的稻種。
??“春神在上，請您保佑我們村子，今年風調雨順收成佳，保佑村裏孩童，能平平安安長大。”
??儒服男子抬頭，看向東方，嘴裏念叨著什麽。
??赭衣老人將木盒中的稻種取出，走到祭台前。將稻種放入，早已裝滿最佳泥土的盒中。
??稻種埋入土，天空中下起了小雨。跪地的眾人無一人起身避雨，而古榕下儒服男子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赭衣老人看著身前祭台上，已經埋入泥土中的稻種。突然發現，剛埋下的稻種，隻是淋了幾滴雨水。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生長。
??赭衣老人見狀，急忙取下鳥麵具，跪在祭台前。“多謝春神大人，多謝春神大人。”眾人見狀，便和赭衣老人一同，一邊磕頭一邊大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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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為何非要待在此地？雖說此地源炁充沛，但與那都城相比，不過是一處普通地方罷了。”古榕下，儒服男子身邊，突然出現一青衣男子。
??“此地有機緣。”儒服男子淡淡回了一句。
??“可皇上他也承諾了先生您，隻要您願意回到都城，回到國子監。您要什麽，皇上他都會給您找來。就算要那龍運之氣，他也會給您找來的。”青衣男子不解道。
??“那便是此地，讓我覺得舒心。”儒服男子思索片刻，看著不遠處，跪在最後麵的男孩笑了笑。
??“先生！此時不是取鬧的時候，您也知皇上他所思所想到底為何。可先生您，為何非得如此倔強？”
??“取不取鬧，不是你說了算，而是他說了算。”儒服男子依舊不為所動，視線一轉看向那村口，還在繼續的祭春神。
??“先生，皇上說了，若是您執意不願回都城，不願回國子監的話，他不介意麾下鐵蹄，將此地夷為平地。”青衣男子見好聲相勸，無法勸動儒服男子，便轉而威脅。
??“那就讓他來吧，看看是他的鐵蹄厲害，還我聖人所傳厲害。”儒服男子依舊不為所動，似乎那征服天下的鐵蹄，在他眼中不過小孩過家家而以。
??青衣男子見儒服男子軟硬都不吃，一時間也沒了辦法。
??“還望先生指條明路。”片刻的沉默過後，青衣男子收起了先前的傲慢，雙手作揖彎腰問道。
??“好雨知時節。”
??“明白了，還望先生不要記恨，先前對先生的言語。”青衣男子起身看著儒服男子，臉上流露出一絲遺憾。
??“你回去後跟他說，至多明年中秋，若事情順利的話，他會在鎮樓見到我的。”青衣男子轉身準備離去時，儒服男子緩聲對他說道。
??“先生所言可真？！”青衣男子轉過身，看著儒服男子，原本遺憾的神情，變為了驚喜。
??“讀書人，言出則為真。”
??“小人明白了，明年中秋，小人會在鎮樓備上酒菜，等候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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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這春糕您嚐嚐，也算是沾沾春神的神氣。”王老頭拿著祭祀完的春糕，來到儒服男子身邊。
??“多謝了，這春糕味道不錯。當初曾有幸吃過一塊，那味道讓人難以忘懷。”
??“哦？這麽說來，先生當初曾吃過我們村子的春糕？”
??王老頭有些詫異，因為在身前的這儒服男子，是在去年立秋時候才來到村子裏。接替上一任，在村子裏教書的先生。在那之前，村子裏的人都未曾見過這儒服男子。
??儒服男子笑而不語，拿起一塊春糕放入口中細細咀嚼。王老頭見儒服男子不說，便也不再繼續追問。
??“對了，待會兒請羅老來一趟學堂，我有些事情需要和他說。”儒服男子吞下口中春糕，看著王老頭說道。
??精明的王老頭一下便想到了緣由，急忙作揖彎腰道：“請先生，先回學堂稍等片刻，我這就去叫羅晨。”
??儒服男子點了點頭，轉身便向著西邊的學堂走去。而王老頭則是笑著，向著赭衣老人快步跑去。
??“此子根骨不錯，心性也尚佳。若能抓住這甲子機緣，或許真能踏上這條天路。不過，也沒多少時日留給他們了。”
??儒服男子取下腰間的玉牌，玉牌上所刻之字，龍飛鳳舞宛若活物一般。看著那玉牌，儒服男子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擔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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