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這種大事早已經傳得滿城風雨,尋常百姓對這種與自己沒什麽關係的事情不會放在心上,再說誰生誰死,隻和那些富家人相關,橫豎好處不會落在他們頭上。再說朝代更替,動蕩不安,到頭來吃苦的還是他們這些尋常百姓,所以隻要不會顛沛流離,該做什麽還是做什麽。


  ??魏老夫人聽到什麽也沒說,隻是長長的歎了口氣,臉上的神情依舊滿是哀傷和難過。


  ??趙嬤嬤在一邊說道:“這也是娘娘應該得的,皇上心裏終歸還是裝著她,這說明皇上是個重情義的,不惜和自己親娘的娘家人對立,娘娘走的也該安心了。”


  ??與已經死去的人來說,再怎麽尊貴的稱號又算得了什麽呢?她們終於從悲傷中回過神來,就算再怎麽不舍,也不能讓那個人重新活過來。


  ??宮裏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準備妥當了,皇上最終還是當著滿朝文武將晉封的事情定下來,任是吉家的人心裏如何不痛快,這會兒卻是一句話都不敢說了。吉家原本就是小門小戶的人家,最受抬舉的那個如今已經被禁足在家,而他們這些沾著些光的人要是再不收斂,說不準明兒眼前所擁有的這一切東西全都被收回去了。


  ??到了太妃葬禮的那天,魏老夫人帶著魏家的一眾人去送行,就算與二房家處不來,但是看到那個哭的眼睛都紅了的二老爺,個個鼻頭全是一陣酸。


  ??魏二老爺走過來對著老夫人說道:“嫂子啊,妹子怎麽就這麽走了呢?我還想著往後能常陪著她說說話兒,咱們是打一個娘肚子裏出來的,這是骨血至親,誰知道最後就剩下我一個了。真懷念當初在一塊的日子,我這幾年糊塗的很,到現在才明白過來。”


  ??他們都知道時間不等人,就算你再悔再痛,走的人再也不會知道了。


  ??魏敏看著那口十分華貴的棺木從視線中離開,心裏不知道怎麽的一陣酸澀,皇家的威嚴將他們給隔開,猶記得她小時候姑祖母將她抱在懷裏,心肝寶的叫,平易近人,一點都沒有外人口中的架子。


  ??柳雲這陣子倒是學乖了,魏家遇到這樣大的事情,她的心裏多少是有點高興的,在她看來這是老天給魏家的報應。她倒是要看看,失去庇護的魏家往後還能囂張的起來嗎?她也不是個趁人之危的,不樂意在這個時候往他們的心上捅刀子。但是對魏家以外的那個人她可不會這麽客氣了。


  ??柳老爺和柳夫人在魏家住得也怪不舒坦的,他們本想著等魏敏成親回門之後就告辭離開,哪知道居然會碰上這種事,人家正是忙的時候,他們沒眼色地往前湊,這不是讓人看清嗎?而且雖然有點不愉快,但好歹還是親家,親家家裏發生這種事,他們不安慰便罷了,要是這個時候躲開,連他們自己都覺得臊得慌。


  ??柳老爺坐在桌子旁邊喝茶,眉頭皺得緊緊的,聽說今兒魏家的人全到宮裏給太妃送行了,他坐了一陣兒抬眼看向夫人,問道:“阿雲呢?怎麽也沒見她?”


  ??柳夫人說道:“一早上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做什麽了。我現在是管不了她了,她連我的話都不聽了,老爺,你說這可怎麽辦?她八成是看到柳竹跟著魏家的人一道進宮,心裏有些不平衡。”


  ??“不平衡?不平衡又能如何?現在咱們一家人可是裏外不是人,外麵的人隻怕還不知道怎麽捏著鼻子笑話咱們。她既然主意大了,咱們硬是管著也沒什麽用,我最怕的反倒是她沒個分寸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錯事來。別以為魏家沒了那個撐腰的就不成了,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要是真的計較起來,可真夠咱們喝一壺的。再等等,等魏家的事情辦完了,咱們就離開這地方。”他現在才看清楚了,有些東西不該是他們惦記的,一旦動了心思,老天爺都會出麵收拾的。他們沒有和老天對抗的本事,所以隻能乖乖地繳械投降。


  ??柳雲閑來無事便去了自己那處半死不活的鋪子,太陽都升到半空中了,鋪子這才打開,小二打著哈欠收拾,轉頭不經意看到她,嚇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說道:“東家,您啦怎麽也不讓人送個信兒呢,還沒來得及好好的收拾,這……”


  ??柳雲冷哼一聲:“你倒是好享受,讓人送信兒?要不是我來一趟,隻怕還不知道要被你們瞞多久,我看你們一個一個的全都反天了。當我的銀子是白拿的?”


  ??小兒趕緊陪笑道:“東家,您消消氣。這兩天的買賣十分不好做。宮裏的貴人去了,全都小心翼翼地,連其他家的鋪子也都不敢太熱鬧了,要是被扣個什麽罪名,那不是虧大發了?這兩天來找事的人壓根沒停過,昨夜鬧騰到很晚那些人才算走了,東家,真不是我們不上心,是事情多起來有些難辦。”


  ??有人上門找事,她是知道的,如果換成以前,她還能和魏家的人開口說一聲,但是現在卻不一樣了,在這些人身後攛掇的分明就是魏敏,她要是有骨氣就是咬碎了牙都不能示弱。


  ??外麵冷得厲害,不過一陣工夫就將鼻頭凍得通紅,她剛要往裏麵走,卻被身後人的聲音給絆住了。


  ??這人自然就是被柳雲搶了鋪子的人,生得賊眉鼠眼的,不過一間鋪子,與他也沒什麽損失,竟然也能心胸狹隘成這般,柳雲一臉厭惡地說:“都是做買賣的,你成天給人添堵有什麽用?有這陣功夫倒不如琢磨琢磨怎麽多賺點銀子。”


  ??“你個下作娘們,爺怎麽辦事輪得到你來教?要不是你這個臭娘們,我現在的買賣早紅火了。我不得高興,你也別想自在,總得看著你這個鋪子開不下去了我才痛快。識相點兒,騰地方。”


  ??柳雲當即怒道:“你知道我是什麽人?得罪了,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那人不以為然,甚至還帶著嘲諷:“這滿京城誰不知道您柳雲大小姐的名諱,追在男人屁股後麵追了這麽久,到最後什麽都沒得到。人家不把你當根蔥,你自己倒貼不值錢,全城誰不把你當笑話?你就算抬出魏家來那又如何?爺明白告訴你,爺可不怕,這會兒不過是討回屬於我的東西而已。”


  ??柳雲被人戳到了痛處,心裏又急又燥,滿滿的怒氣收也收不住,怒道:“真是隻發瘋的狗,四處亂咬人。趁著我還有點耐心,懶得理你,你最好趕緊滾,不然可別怪我下狠手。”


  ??那人更是覺得好笑:“不過是借著別人勢咬人的狗,還想嚇老子?老子要是怕,就跟你的姓。趕緊騰地方,你要是痛快一點,我也不會和你計較。”


  ??現在兩個人都是點燃的炮仗,柳雲被踩到了尾巴,當下衝上來就要和這個人理論,被從裏麵出來的掌櫃給勸住了,現在是多事之秋,鬧得太過分了很難看不說,而且這會兒正是舉國哀悼太後過世的時候,撞上去豈不是嫌命太長了?

  ??柳雲這次著實氣得不輕,心裏也越發的憎恨魏敏,魏敏不想讓她好過,她也不是吃素的。既然針鋒相對起來了,那麽誰手軟誰就無法翻身。


  ??外麵的人都在笑話她和一個小姑娘這麽耍心眼,但是她現在已經被逼到什麽都沒有的絕路上了,要那些好聽的名聲有什麽用?嫁不到魏家,那就讓魏家的人日子也跟著糟心,這樣才算公平。


  ??她沒有急著回去,而是一直在鋪子裏好好的梳理了一番現在的情形,但是首要的肯定是先收拾了這個給自己添堵的人。既然敢指著她的鼻子罵人了,她要是悶聲把這個虧給吃下去,那她活著未免也太過窩囊了。


  ??這世上隻要有錢,雇幾個不要命的人易如反掌。她把這件事情交給了自己的心腹去辦,區區幾兩銀子罷了。


  ??偌大的京城生活著太多人,誰家摔斷胳膊了,誰家挨了揍這種芝麻蒜皮的小事,向來不會有人問過,要是挨打的是那種平日裏張牙舞爪,不講道理的人,鄰裏之間心裏反倒樂嗬。


  ??所以和柳雲對著幹的這位老板自然沒逮到半點甜頭,反而一雙腿被人給敲斷了,還撒什麽野?連路都走不了。在家裏哭天哭地說要報官,嚷嚷地滿大街都知道住在魏家的柳雲是個黑了心肝肺的,仗勢搶了人家定好的鋪子不說,現在又讓人來敲斷他的腿,怪不得這麽大年紀了還嫁不出去,就憑這麽個黑心肝,誰家敢娶這麽個毒婦進門?


  ??柳雲不管這些事,就算丫頭回來傳話,她也不以為然。那個人信口雌黃,但是拿不出證據來,照樣不能算到自己的頭上。不過嘴不好,還是得治治的,滿世界胡說八道,髒了自己的名聲,任是誰都沒辦法能放縱不管。


  ??所以那人第二天反倒叫嚷不出來了,腿腳不方便就算了,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來,給大夫看過才知道是被人給喂了啞藥,上上下下鬧騰了大半天也沒揪出這藥到底是誰下的。但是他狠肯定這一切是柳雲做的,那個可惡的混賬娘們,隻是現在他就算恨,看著身後尚且年幼的孩子和唯唯諾諾的夫人,仰天無淚,到了如今卻是連一個能給他做主的人都沒有。


  ??柳雲再沒有聽到什麽消息,心上自然就鬆快了些,對著身邊的下人也越發的和顏悅色。


  ??柳夫人見她笑得有些怪,忍不住問道:“這兩天你別總是砸外麵晃悠,魏家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你倒是好,遊來蕩去地就怕別人不說閑話?聽話些,等時間合適了,咱們就回江南,不來這鬼地方了。”


  ??柳雲歎了口氣想,這裏確實是個鬼地方,曾經承載著她所有的夢,現在卻像是一張怪物的大口,好似要把人給吞噬。夢起夢落都在京城,她得到了什麽?什麽都沒得到,失去的卻是一個女子人生中最好的時光。從未覺得時間過得這般快,但是今天才發現竟然是轉瞬就流走了,不舍難過。其實她是有得到的,那就是滿滿的恨。


  ??“娘先別急,這京城確實沒什麽來的必要了,說句難聽的,那人雖然是您的女兒,中終究不是親的,這個親家要不要都是一樣的。娘,我也想明白了,在這裏做什麽呢?讓外麵的人看笑話,說我沒臉沒皮的。”


  ??柳夫人是頭一回聽到女兒說出這樣的話,想來是真的放棄了,當即說道:“真是謝天謝地,你總算想明白了,我真怕你鑽牛角尖。”


  ??柳雲搖搖頭,突然問道:“他們都回來了吧?”


  ??“早回來了,一個個麵上都白的跟染了雪似的。魏敏一個新嫁娘,還麽怎麽著天天的往娘家跑,也不怕壞了運道。還有那柳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出去一回,身子不舒服,不過一個丫頭還端著小姐的份兒,自己那張臉也不覺得紅的發熱。”


  ??柳雲笑:“人家好命,就算是個丫鬟的身子,現在不也被養成小姐了?也不知道她這病凶不凶,您等著,我去探探去。”


  ??柳夫人不同意:“誰不知道你們之間關係不好?別過去找不痛快了,瞧見那些不該看的,心裏又添堵,何苦為難自己呢?”


  ??柳雲卻是笑了笑:“沒事,我就過去串串門子,總不能讓那些人說,我們隻顧著自己,半點都不管那個人的死活,不親,做樣子還是得做的。”說完就轉身出去了。


  ??沒人知道,她現在已經變得十分的瘋狂,既然能不動聲色地處置了一個男人,一個生了病的弱女人怎麽就對付不了?魏亭然不是心疼嗎?那她就送給他一份大禮,讓他好好的心疼,最好將這一輩子的疼痛都給受了。


  ??柳雲隻身一人去了柳竹的院子,雖然心裏恨,但是看到魏亭然坐在床邊對著那人噓寒問暖的樣子,還是十分的刺眼,再看到自己的時候那溫暖與溫柔倏地凝固,儼然像是在看敵人一般:“你來幹什麽?”


  ??柳雲抿嘴笑了,臉上的神色很平靜,淡淡地說:“別多想,就是來看看,要是有什麽幫忙的說一聲就是了。行了,我也不打擾了,這就回去。”


  ??往後連著幾天柳雲都會過來,什麽也不帶,隻是坐一陣子,說說話,而後就離開了。


  ??柳竹鬧不明白她這是做什麽,心裏雖然有點別扭,可是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什麽也沒做,來了就是讓她好好的躺著,好好的養身體,應該沒什麽壞心思吧?她身子有些累,魏亭然要請大夫來看,她說不用了。府裏現在事情多,她又不是什麽精貴的人,隻要躺躺就好。


  ??魏亭然便讓人準備一些溫和的湯,若是不忙的時候會陪著她用下去才離開,就算碰到柳雲他也不覺得有什麽尷尬。


  ??柳雲這一次來倒是沒想到會看到魏敏,驚訝道:“按理說三日後回門,這陣子你一直在魏家,倒是把這事給省下了。”


  ??魏敏勾了勾唇角:“我和蘭庭都不是拘泥於虛禮的人,橫豎眼前的事情重要,親人離世,如何還能高興的起來?我前兩天聽說,二姨母的鋪子時常有人找麻煩,不知道最近好些了嗎?事情解決了?”


  ??柳雲歎口氣說道:“這事啊,我也是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你也瞧見了,半死不活地在那裏擺著,現在也很少有客人上門。至於那個鬧事的,先前確實吵鬧了一陣,我也心煩意亂就沒搭理他,不過聽說有幾天沒去了,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興許是想開了?”


  ??魏敏點點頭:“我倒是聽說了,那人最近不大好,兩條腿被人給敲斷了不說,現在還成了個啞巴,您說怪不怪?這人倒是怪有能耐的,也不知道是怎麽做到的,您說他好歹也是富戶,住著自己的大宅院還能落到這樣的境地,我實在是想不明白。不過聽說,他之前說是是二姨母讓人將他打成那樣子的。”


  ??柳雲驚訝地看向魏敏,笑道:“你不是再開玩笑嗎?這京城又不是江南,還能由得我猖狂?我到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樣的能耐,你實在是太過高看我了。”


  ??魏敏摸著下巴說:“那可不好說,外麵的人興許覺得二姨母還真就有這個能耐。畢竟這陣子和那人生矛盾的也隻有您了,沒辦法,人就是這樣,率先就想到和他生過衝突的您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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