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衛紹霆看著妻兒都對自己冷冷淡淡的，心裏也不好受。今日他怎麽就把騎術不熟練的婉喻一人扔在樹林裏了，而且還帶著孩子。他隻要一想到董婉喻摔下馬，無助地躺在地上，心裏一陣陣悶痛。可是現在後悔已經沒用，他隻能好好照顧好他們母子。
這夜衛紹霆並沒有離開，他在外間的小榻上躺下。如是婉喻有什麽事，他也能第一時間知道。
這夜董婉喻又做夢了，這次夢到的不是曾經發生過的事，而是她帶著虎娃，在馬場那片林子裏迷了路。無論她怎麽走都走不出去，放眼四周都是濃密的樹林，沒有一絲人煙。
她焦急的在林子裏團團轉，但是一直沒找到出路。她又走了很長一段時間，終於看到了她落馬的那片竹林。隻是白天那一幕又重演了。
但是她落馬之後，那小馬就跑了，而那條綠色的小蛇向他們緩緩遊了過來。她躺在地上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小蛇向虎娃靠近，那鮮豔的翠綠色、三角形的腦袋，都昭示著這是一條毒蛇。
“虎娃快跑，蛇——”董婉喻動不了，隻能讓趴著她身上的虎娃快跑。但是虎娃像沒聽到，或是沒聽懂，還是趴在她懷裏哭著。
“救命——”董婉喻此時隻能無助的大喊，希望有人能聽到，救救她的孩子。
“婉喻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裏。”衛紹霆低沉的聲音在董婉喻耳邊響起，這次卻不能在讓她安心，因為拋下她們母子的正是這個男人。
董婉喻醒了，但還沉浸在夢中那種恐懼無助的情緒裏，無法原諒這個男人。衛紹霆也知道她醒來，知道她不肯原諒自己，隻能抱著她希望能安撫她的不安和無助。
董婉喻和衛紹霆這事，自然是被盯著他們一舉一動的影衛報給了司永沛。衛紹霆竟然為了另一個女人，將衛夫人和孩子扔下了。司永沛覺得衛紹霆的感情也不過如此。隻是在將衛夫人母子作為人質，估計已經並不安全了。
第二日衛紹霆去上朝，董婉喻將張媽媽叫來詢問昨日府裏發生的事。董婉喻聽聞那史媽媽竟然是董詩雅，她眼底閃過殺意。讓張媽媽將史媽媽交給京衛府，被主行刺自己主人的奴才，定然是殺無赦。而左幼煙也不能再留，董婉喻要的命。
董婉喻眼底一片狠辣，為母則強，她要更強大才能好好護住她的孩子。既然他爹護不住她，那就由她來。
“張媽媽，董詩雅身邊那個粗使媽媽呢？”董婉喻想起還有另一個可疑之人。
“那人也被抓了起來，昨日出事之後，這人悄悄去找了劉媽媽。讓劉媽媽幫她離開定國公府，而這人就是失蹤的秦夢。”張媽媽說道，若不是盯得緊，還差點就被這人給跑了。ょ
“恩，一並將人送去京衛府，給獄卒們打點一番，好好照顧她們。王大人那裏也打聲招呼，讓他盡快定案，這兩個可是危險人物。”董婉喻冷冷說道，奴殺主可是大罪，她們進去就沒活路了。
“我知道該怎麽做了。”張媽媽應道，親自去辦理此事。
張媽媽走後，董婉喻又叫來了王媽媽。
“媽媽熏香的事沒泄露吧？”董婉喻問道。
“沒有，太醫沒診斷出來，這次隻送了一份過去。而且當時屋內一片混亂，香灰也灑了一地，隨後就被清理了。”王媽媽應道。
“媽媽，你派人去趟蕭家，讓葉凡出去遊玩幾日。”董婉喻可不希望葉凡將人給救回來。
“我這就去安排。”王媽媽說著就去安排了。
而這時被關起來的董詩雅已經清醒，她隻覺得渾身乏力。身上到處都痛。特別是她那隻脫臼的手。她看了看四周，空蕩蕩一片，地麵還有厚厚的灰塵。
“哼。你總算是醒了，這回我們都要被你害死了。”董珊靠坐在角落裏，董詩雅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卻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惡意。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董詩雅腦中一片空白。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在這樣的地方。這明顯是一間空置的屋子，一般是用來關押犯錯的下人的。
“你還有臉問，我還想問問你昨天發什麽瘋，竟然用剪刀把左幼煙給捅了。”董珊憤恨的看著董詩雅，自己都是被她給連累了。
“什麽？你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董詩雅語氣激動地問道，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她腦海中隱約有畫麵浮現。
董珊看她的樣子，似乎是不知道昨天自己所做的事一樣，心想她不會是真的瘋了吧？不過她還是將昨日發生之事告訴了董詩雅。
隨著董珊的敘述，董詩雅也想起來了，原來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並不是她做夢。昨日她就像在做夢一樣。她似乎看到自己已經接近了董婉喻，她就那樣毫無防備的躺在榻上。
董詩雅瘋狂的想要報複，她克製不了心裏那股執念。而且這麽好的機會就擺在麵前，一定不能錯過，於是她悄悄拿起剪刀就撲了上去。
當時那種瘋狂興奮的感覺。似乎還殘留在體內，她此時想起來都會覺得興奮得全身顫抖。但是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將左幼煙看成董婉喻。而且那時她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報仇。那時剪刀插入肉裏的聲音，讓她興奮得顫抖，那種報複之後的快感讓她亢奮不已。
董詩雅努力回想在這之前的事，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突然就像陷入幻覺之中，瘋狂了。昨日早上醒來，原本一切都還正常。突然她靈光一閃，想起了董婉喻的《傾城十二香譜》，她激動的說道：“昨日那熏香有問題，一定是這樣的，肯定是董婉喻做的手腳。”
“我看你真是瘋了。”董珊看著董詩雅，根本不信她的話。那天屋內可是不止董詩雅一人呢，為什麽別人都好好的隻有她一個人瘋了。
“我沒有瘋，我說的都是真的。”董詩雅堅信自己一定是被董婉喻給設計了，她沒有瘋，也沒有故意要害人。董珊離她遠遠的，就怕她突然發瘋。她心裏認定，董詩雅一定是受了太多刺激不知不覺中得了失心瘋。
這時屋門被打開，幾名壯實的男仆拿著繩子小心翼翼進入屋內，他們麵對的可是一個凶殘的瘋子，如何能不小心？張媽媽站在屋外，透過敞開的大門看著屋內的一切。董詩雅和董珊這兩人與夫人之間恩怨她多少知道一些。
這其中的是是非非，其實也不能怪夫人。隻是因為夫人過得好，而她們十分不幸，於是就偏執的恨上了夫人。她們不自我反省，隻是把自己不幸的根源怪在別人身上。這樣的人又如何能過得好，她們注定沉淪在嫉妒、怨恨的世界裏。
“你們想要做什麽？”董珊驚恐的看著這些人，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隻是那些男仆並不理會她們，沉默上前將這兩個醜陋的瘋婆子給綁了。
“張媽媽，你這是要做什麽？”劉媽媽一直在這附近徘徊，見到董珊被人五花大綁，然後要被帶走，終於走出來。
昨日董珊去找劉媽媽時，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竟然變成了這般模樣。不止容貌被毀，皮膚粗糙，而且人也蒼老了不少。
再看她那一身粗使婆子的老氣打扮，更是顯得醜陋蒼老。董珊裝成秦夢的語氣，向劉媽媽訴苦。說她在庵裏的生活簡直不是人過的，那些人即便是在她清醒之後，也沒想著放過她。
她不敢回來，怕被人發現後又送她回庵裏繼續受折磨。她這次隨左幼煙回來，就是想找機會看看劉媽媽。但是她也不敢與劉媽媽相認，怕被人發現了。如今她服侍的媽媽出事了，她肯定也藏不了了。這才冒險去見劉媽媽，讓劉媽媽幫她離開定國公府邸。
劉媽媽無法置信這是自己的女兒，但當她拉開董珊的衣領，看到那隱藏於她頸後的胎記，這才失聲痛哭起來。她女兒到底是糟了什麽罪啊。就算是廟裏替她除去了身上的髒東西，也不能這樣折磨她啊。
不過就在他們母子相認，籌劃著如何送董珊出定國公府的時候，張媽媽派人前來將人給抓了起來。劉媽媽不知道董珊與董詩雅的關係，覺得犯錯的隻是史媽媽，她女兒什麽也沒做不應該受到懲罰，而且她已經受了這麽多罪也該夠了。
此時她也明白過來，宋家說秦夢死了，估計隻是敷衍她而已。
“自然是送到京衛府公事公辦。”張媽媽看著劉媽媽冷笑，她知道劉媽媽是為了假秦夢來的。
“犯事的隻是史媽媽一人，為何你們連她身邊的人也不放過。”劉媽媽攔著他們振振有詞，不想秦夢被送去官府，那可是有去無回的地方。
“這事就不勞劉媽媽操心了，你做好自己分內之事就行，不要一天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張媽媽早就看不慣這劉媽媽了。
“這可是我女兒秦夢，我自然要管。”劉媽媽是豁出去了。
“娘，救我。”秦夢激動的向留媽媽求救。
“給我把她們的嘴給堵了，趕緊帶走。”張媽媽冷冷吩咐著，然後又對劉媽媽說：“劉媽媽，我記得你女兒不是死了嗎？雖然你是這府裏的老人了，但府裏的規矩還是要守的。”
“不行，你們誰也不能將我女兒帶走。別忘了這個家是國公爺說了算，還輪不到夫人一手遮天。”劉媽媽一臉堅定的攔在秦夢前麵。盡向歡巴。
“劉媽媽你這管事媽媽當得可真威風，就連夫人你也不放在眼裏了。”張媽媽輕蔑一笑，向那幾個一臉為難的男仆說道：“不用管她，直接將人帶走，有什麽事自然有我撐著。”
劉媽媽還要阻攔，直接被不耐煩的張媽媽讓人給押住。直到那些掙紮不休董珊和董詩雅帶走，那些人才將劉媽媽放開。劉媽媽沒想到自己會受到這樣的待遇，心裏又氣又急，跑去府邸門口等著衛紹霆回來。
昨日她就想去找國公爺求情，隻是夫人受了傷，國公爺一直守著誰也不見，她也沒找到機會。
董婉喻知道後隻是冷笑，這次她鐵了心要除掉這幾個人，她就是告到皇上哪裏也一樣。而另一邊，葉凡得到董婉喻讓他外出遊玩幾日的消息，心裏不禁了然。他與肖俊宏說了一聲，就帶著藥童與蕭笙一起去山上采藥去了。
他在山裏有個藥廬也可以住上幾日。蕭俊宏知道事情的始末，讓葉凡多住幾日。他沒想到，衛紹霆竟是如此糊塗之人。左幼煙依然還在昏迷中，但是病情已經穩定多了。
衛紹霆今日心情陰鬱，除了董婉喻和左幼煙的事，還有他昨晚又做夢了。他又夢到了那名女子，這次她躺在一間簡陋的臥室內，周圍冷清一片。
他知道那女子死了，他心裏隱隱傳來抽痛，還有恐慌。他上前，在女子身邊蹲下，顫抖著手觸碰到她冰冷的肌膚，那溫度幾乎將他凍傷。他伸手將女子抱起，她的身體已經開始變得僵硬。他將她抱到床上，親手給她換上她生前最喜歡的衣服。
衛紹霆看著夢裏的自己就這樣坐在床邊，眼角淚珠悄然落下，順著臉頰隱沒於頸間。快得一閃而逝，似乎剛才的那眼淚隻是他的錯覺。
“對不起我來遲了，都是我沒保護好你。”這時夢裏的自己輕聲說道，語氣中全是懊悔與自責。
這次衛紹霆依然看不清她的容貌，隻知道她是被人害死的。而且自己很在意她，因為她的死，自己心裏充斥著滔天的恨意與怒意。
衛紹霆知道，這是他前世的愛人。當他見到左幼煙時，她穿著一襲素白的孝服，她的背影與夢裏那抹身影十分相似，將她當成了今生的業障。
左老將軍臨終前托付他照顧左幼煙，他就答應了下來。但他今生已經已有了婉喻，他對左幼煙也沒什麽感覺。衛紹霆十餘年手夢境侵擾，佛印也對他說過，那是他前世的欠下的債，今生一定要還的。
對於左幼煙，他隻想讓她今生能找個喜歡的人嫁了。這樣算還了虧欠吧？他日後也不用時常被夢境所擾。隻是他的態度，卻讓董婉喻誤會了。其實他心裏，最在乎的還是他的妻兒，那才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
那日在馬場他聽聞左幼煙不行了，腦海中浮現的就是夢裏那如同有著無盡悲傷的身影。那一瞬間，他想的隻有不能讓她死。隻是該死的，他卻因此疏忽了婉喻和虎娃。
衛紹霆沉著臉回到家中，剛進府門就遇到了劉媽媽。劉媽媽看到他，抹著淚上前跪下，一臉哀傷地道：“國公爺，求您救救夢兒吧，這次我會帶著她去莊子上好好過的。”
“怎麽回事？”衛紹霆問道。
“國公爺，求求您救救夢兒吧，她什麽也沒做啊！”劉媽媽將秦夢的事說了，希望衛紹霆能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放過秦夢這一次。
“劉媽媽，你回去吧。”衛紹霆這次並沒有心軟，他相信董婉喻這麽做自有她的道理。他已經知道。史媽媽就是董詩雅。她要刺殺的人不是左幼煙，而是董婉喻。
而秦夢跟在董詩雅身邊，以她對董婉喻的敵意，不可能沒有企圖。他已經傷了婉喻一次，不能再讓旁人傷到她。想要傷害婉喻的人，即便是他也不會放過。
“國公爺，求求您了。”劉媽媽一個勁的磕頭哀求。
“來人，將劉媽媽送回去。”衛紹霆見劉媽媽不肯起來，直接讓人將她架回去。
送走劉媽媽，衛紹霆疾步往逸然居而去。他得先去看看婉喻，也不知道她好些沒有？衛紹霆進到屋內，董婉喻正斜依在外間的榻上。雙目緊閉，眉頭輕蹙，一副不適的模樣。
王媽媽站在她邊上，有些擔憂的看著她。藍月幾個靜靜站在一邊，沒發出一點聲響。就怕打擾了董婉喻。王媽媽幾人見到他要行禮，衛紹霆抬抬手免了。
他走到榻邊，輕輕坐下。看到董婉喻的眼珠動了動，知道她醒著。於是溫柔問道：“婉喻，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讓葉神醫來看看？”
“沒事，隻是背有些痛。”董婉喻睜開眼，看向衛紹霆淡淡說道。昨日還不覺得，今日她後輩疼得不行。
“葉神醫留下的藥膏呢，我給你上藥吧。”衛紹霆問道。
“在田媽媽那裏。”董婉喻此時不想說話，她隻想靜靜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