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狐朋
第18章 狐朋
“喝什麽茶也得帶著我們啊。”另兩個少年總算醒過神來，一個個扔開懷裏的女人，收拾好身上的衣服，一個笑眯眯，一個慘兮兮地過來給顧筠見禮。
這三個少年都是顧筠老相識了，打頭那個無法無天的小霸王姓明，叫明續，字景隆，祖父是當朝左相，父親在禮部任侍郎，母親是興豐郡主，有個外祖母乖乖不得了，是位得道的法師，惠靜大長公主。明相隻有一個獨子，娶了位郡主回來。這位郡主性情很好，柔婉孝順，人長的也美，夫妻之間感情很和諧。就有一點，郡主兒時家境困難，身體底子打的弱，成親好些年生不出孩子來。明侍郎是個倔脾氣，不管妻子怎麽勸，就是不納妾，竟然還說，若是此生注定無子，就從堂兄家過繼一個過來，這讓郡主心理壓力極重。好在上天垂憫，最後還是給她送了個兒子來，就是這位明續明景隆。中年得子，從他父母，到他祖父母，再到他外祖母，簡直是把他當成心肝肉尖一樣疼，滿京城無人不知這位小霸王。
另兩個，一位是戶部尚書何必行的次子何翀，另一位則是五軍都督府左都督陳崇的獨苗兒陳喬之。這仨，都是同一年挨著日子生的，一個皇家親戚，一個文臣子弟，一個武將嫡裔，卻不知怎麽對了眼兒，從小到大混在一處。雖然父輩們關係都不怎麽滴，小小子們卻成了鐵竿的朋友，一起打狗攆雞，一起吃肉喝酒，一起調戲小姑娘。大錯兒不犯，小錯兒不斷，是京中有名令人頭疼的紈絝三人組。
這其中，明續小時候經常被興豐郡主帶到宮裏去瞧太後舅奶奶，因此認得了顧十七。那時候明小續年方七歲，一眼瞧見了荷花池邊一個眉目清俊的小少年正哄著一個五六歲的小仙子，明小續看小仙子看的直流口水，在家裏霸道慣了的明少爺衝上去就要“調戲”小仙子，想把小仙子扛回家裏給他做小媳婦兒。然後就被那少年一頓胖揍，揍的哭爹喊娘，鼻青臉腫，這還沒完，那時候還是個小胖子的明續被那少年一手提前直接扔進了荷花池。
四下裏那麽多宮娥內侍呢，明續被打的時候竟沒人上來救，也就是他被扔到水裏，才有人出手把他從水裏撈上來。
他可是興豐郡主盼了多少年才盼來的心肝寶貝蛋子，但是當明續哭著來告狀的時候，他娘非但沒幫他出氣，還反過來又揍了他一頓。
後來他才知道，那個他看上的小仙子其實是壽王殿下，揍他的那位，是顧貴妃的親侄子……長寧顧家嫡房的人。
明續是不知道長寧顧家有什麽，貴妃的侄子什麽的也不算什麽。但是他看上的小媳婦兒居然是個男孩子，還是皇帝最疼愛的三皇子，這個問題就大了。等明續回了家，又被親爹賞了頓竹筍燒肉。他跟顧十七的梁子就算結下了。
可是小孩子的友情觀與大人真的是截然不同。明明是見麵就成烏眼雞的兩個人，總是被一邊倒地被顧十七揍成豬頭的明續居然打著打著就打出感情來了。小仙子表弟壽王被他拋到了腦後，明小霸王轉頭就成了顧十七門下忠犬，恨不得給自己改姓了顧，去當顧爺親弟弟去。
顧筠嫌屋裏先前被這仨弄的烏煙瘴氣，太白居掌櫃的立刻開了三樓的雅室，又著人領了那三位爺去淨麵清嘴各換了一身幹淨的道袍。重新梳發整衣的三個少年人立時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麵目端正，舉止大方，瞬間從個小混子變成了文秀貴公子。
“哥，來嚐嚐，”明續十分狗腿地給顧筠倒了杯茶，“我前兒剛得的，雀舌兒尖，香的很。”
顧筠捧了杯，半眯著眼輕輕嗅了嗅茶香，點了點頭道：“嗯，不錯。如蘭似麝，隱而不發。這次的雲嶺貢上來的雀舌香統共不到十斤，宮裏分分大概就落不到宮外頭幾兩了。你小子竟然能得著，可見本事。”
明續嘿嘿笑著，抬手撓撓下巴：“本事啥啊，就是外奶那兒得了半斤，我喝著覺得好，就順回來了。哥你要是喜歡，回頭我叫人把剩下的全都給你送過去。”
真“孝順”！顧筠對他翻了個白眼。
“好茶孬茶在我嘴裏味兒都差不多，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何翀和陳喬之兩個早就對著那巴掌大的小茶壺流口水了，聽顧筠這麽說，兩個人齊齊叫出聲兒來：“十七哥不要，你分給我們倆唄，我們要啊！”
“呸！”明續給這倆一人額頭上賞一巴掌，“你們倆也配，給你們喝這好茶就像給牛嚼牡丹，忒浪費了。”
何翀和陳喬之對視一眼，衝上去摁著明續就是一頓撓癢癢，好端端安靜的茶室裏立時鬼哭狼嚎起來。
顧筠兩手捂著耳朵，挑著眉毛看著他們鬧。
好不容易三個人分開，明續喘著粗氣整理衣裳，一抬頭，正瞧見顧筠那張似笑非笑，好看到讓人心肝發疼的臉，渾身抖了個激靈。
“我說十七哥，自打你進了錦衣衛，連笑模樣都變了。”
“變了？哪兒變了？”顧筠摸了摸自己的臉，“一定是更帥了。”
“帥什麽啊，看的直叫人從骨頭縫兒裏往外冒寒氣兒。”明續搓了搓胳膊肘，“瘮人！”
顧筠敲了敲桌麵：“會說話不，你會說話不？爺這叫威風！錦衣衛是天子親衛，哪個走出去不代表著皇家體麵！你邊兒去，叫老三和喬之來說，說說看，你們十七哥我進了錦衣衛之後威風不威風，霸氣不霸氣，是不是不怒自威，心虛的人是不是一見到我就腿肚子轉筋，骨頭縫裏冒寒氣？”
何翀和陳喬之嘻嘻哈哈你推我搡地配合：“是是是，十七哥威風凜凜，宵小一見著您就得趴著。”
四個人笑鬧了一陣子，顧筠說：“我不像你們成天閑著沒事兒做，衙門事務煩人的很，有什麽事你們快點說，說完我還要回去辦差。”
明續把椅子往前挪了挪，探著上身笑嘻嘻地問：“就是好奇嘛，前些天聽說定國公府裏出了個熱鬧事兒，還是哥您給揭的蓋子。哥兒幾個這不是閑著也是閑著，就想跟您打聽打聽，這裏頭究竟是個什麽事兒。”
顧筠手裏的杯子放回桌上，長眉一挑：“怎麽，閑話都傳到你們幾個耳朵裏去了？”
“嗐，什麽閑話啊。”何翀也把椅子往前拖了拖，“那天多少人看著呐，何況定國公府您又不是不知道，早二三十年間就是京裏的熱鬧地方。這回聽說鬧的事更大，府裏頭的下人竟然直接拖了嫡出的孫小姐出府要賣到鄉下去。要不是正巧被你遇上，說不定這位徐家大小姐就成了咱們大齊朝開國以來頭一位被賣掉的國公家千金了……”
“瞎說什麽，”顧筠瞥了他一眼，“這話是怎麽傳的？這種話你們也能信？不過是那家看她病了，要把她送到鄉下別院去養病去。拐賣？定國公再怎麽糊塗，也做不來這樣的事。他是缺了那兩銀子，還是覺得自己麵皮太厚了，得扒兩層下去？”
明續翻眼望天，嘴裏嘟囔著：“定國公還要麵皮？我以為他早就丟光了呐。”
顧筠唇角勾了一下，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得了，老子手上還有事兒，以後再約出來喝酒吧，別再叫我看到今兒這樣的胡鬧啊！”
“哎哎。”三個人一起點頭，表情特別無辜誠懇。
“對了，下頭有人跟我提了句。”顧筠對明續說，“定國公府的老二回來了，據說要把他閨女送到慈雲居去住個兩三年的。到時候你找人照顧照顧。”
顧筠走了，留下明續一臉茫然，張著嘴過了半晌，他轉頭問兩個小弟：“他說照顧照顧是啥意思？他相中那個什麽老二家的閨女了？”
何翀送他一枚白眼：“笨！”
還是陳喬之厚道點兒：“定國公府家的老二不就是那個女人生的大兒子嘛？聽說跟他老子娘不大一樣，自己混了個千戶。要送到慈雲居的那個閨女，應該是他的小女兒，聽說還不到十三歲……”
“啊……不到十三啊……”明續恍然，而後皺起了眉頭，“那還是個沒長開的小丫頭呢。咱哥這口味也忒重了點兒吧……”
陳喬之袖著手，覺得明續這智商也真是無可救藥了。
“被十七哥救下來的那位大小姐，是定國公世子的女兒，自小養在宮裏頭，跟咱十七哥算是青梅竹馬……”你懂的。
“前陣子不是從宮裏出來回家住了嘛，聽說生了場大病。”陳喬之是武將家裏的，五軍都督府裏任職的大多是武勳子弟，閑暇時不好賞花觀魚，也不會吟詩作賦，拘在京城裏頭沒別的休閑，就好聽個八卦，傳個消息，耳目靈通並不下於錦衣衛的密諜們，對定國公府前陣子的雞飛狗跳也頗曉得些，“有人說，這位大小姐不是生病，是被那小丫頭使壞給害的，差點沒了命……”
“哦！”明續一拍巴掌，“小小年紀就這麽壞，怎麽十七哥還要我照顧她？”
“操！”何翀踹他一腳，“喬之說這麽明白了你怎麽還糊塗啊！青！梅！竹！馬！”
“差！點！沒！命！”陳喬之補充。
十七哥有意思的肯定不是那個惡毒的沒長開的小丫頭片子啊！這是要你幫他心上人出氣呢啊！笨！
反應慢了半拍的明續總算是領會到了他哥那隱晦的意思。
教訓教訓那丫頭嘛！別的咱不行，這個沒問題啊！明續興高采烈地挽了袖子，這個爺最在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