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在等你
第35章 我在等你
京中出了亂子的消息不過隔了一日便傳到了小陽山的別莊,徐承芳哪裏還坐的住,一心想回京看看情況。消息傳到後宅的時候,徐蔚正和薛皎皎一起跟著青葉學打絡子。
徐蔚手巧,打出來的絡子齊整漂亮,有模有樣,一點不像個才學的新手。昭明郡主拿的動刀槍,卻拿這些彩色的絲絛沒有辦法。歪歪扭扭打了不到一指寬,手裏的線已經繞成一團死結,解都解不開,氣的她把手裏的絲線往床上扔。
“本來就是學著玩玩,打發時間,你跟這團死物置什麽氣?”徐蔚把線團子拿過來,十指翻動,輕拉慢扯,不幾下就理順了。
“你手是怎麽長的,怎麽什麽都能做的好?”昭明郡主拿起徐蔚的手研究,白白嫩嫩,細細長長,也沒見多特別啊。
坐在另一邊兒一起打絡子的歐碧笑著跟昭明郡主身邊的貼身丫鬟綠眉擠擠眼:“你們郡主日日走馬舞槍,一雙手都磨糙了,絲線沾著掛著的,哪能順溜起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
昭明郡主嘴一撇:“知道你的丫頭們各個都知書識字兒,也用不著在我跟前兒這麽拽文。我這手啊,就是做不來秀秀巧巧的這些事兒。但凡刺繡合香調鼎這種事,我做什麽毀什麽。唉,看來我是要做一輩子老姑娘了,誰家能看上我啊。”
這一番話,引的屋裏眾人噴笑。她一個有封邑的郡主,天下聞名的晉陽長公主愛女,想求娶之人,天下不知凡幾。別說她不會女紅,就算她貌如無鹽,也照樣多的是想將她娶回家的高門貴第。
不過就是自我調侃博個一笑罷了。
正笑著,在外間的浣紫怱怱進來,將京裏生變的消息咣唧一把砸下來,眾人一聽,全都懵了。
徐蔚就覺得心髒怦怦狂跳,該來的到底還是來了。
而昭明郡主小臉煞白,身子歪了歪,險些沒坐住。她爹可才被她娘給攆回京去,就撞著這碼事,萬一有個好歹,她要怎麽過?她娘要怎麽過?
浣紫是個機靈的,見著昭明郡主這副表情,立時想到前幾日才被攆回京的薛駙馬,立刻安慰道:“郡主你先放寬心。咱們得的消息是京裏不過才亂了半夜,叛軍和逆賊都已被抓著了,而且也沒聽說京裏有哪家門戶被叛軍攻破的。駙馬府在清平坊,那兒有好幾位侯爺伯爺的宅子,家裏都是有家將的,跟尋常百姓街坊不同。”
可人家的家將護著自己的宅院人手都嫌不夠,誰還有那份閑心去幫著一個閑職駙馬看家護院呢?
若那是長公主府,說不得還要奮勇當先力求表現一把。那位畢竟是軍中無數人心中的女神。
駙馬麽,那個小白臉文弱書生,若不是長公主看中了他,早就被他們套了麻袋痛揍一頓,最好再打斷兩條狗腿了。
徐蔚站起身,立刻吩咐人:“叫人套車,咱們即刻回京去。對了,叫人攔著我父親,不能讓他現在回去。”
歐碧一蹙眉,這滿屋子人連同外頭的那些,除了徐蔚,誰還有那本事能攔的住定國公世子爺?小姐總不能獨自回京去,要叫世子爺知道,那就更攔不住了。
徐蔚這話一出口,也知道有些欠思量,她拉了拉昭明郡主:“皎皎,你先回去,我們這兒既得了消息,想來長公主那兒也得著信了,她知道的或許更仔細些,你爹府上若有什麽事,她也當是第一個知道的。若是你還不放心,也不用套車了,就過來,咱們倆作個伴一道兒回京去。”
昭明郡主本來還像隻沒頭蒼蠅一樣亂轉,這回總算定了神,捏了捏徐蔚的手,隻點點頭,就帶著侍女們匆匆而去。
徐蔚定定神,叫了取了孔雀裘的大氅來披著,徑直去見徐承芳。
主院裏一片忙亂,徐承芳站在院子裏,趙氏由嬤嬤扶著,靠著門邊,一隻手托著肚子,一臉憂慮地看著他。
“算了,別帶那些累贅物件,這兒離著京城也不算多遠。”隻一會工夫,徐承芳雙眼中已隱有紅絲,他煩躁不安地踱著步,不耐煩地看著管事們指揮下人們搬行李,“我隻回去看一眼,哪裏用的著帶這些個東西。來人,快牽我的馬來。”
管事們偷眼去瞧趙氏。趙氏容顏有些憔悴,但人看著還算精神,迎著管事們詢問的目光,她微不可見地搖搖頭示意他們先拖一拖。
“你別這麽驚慌,京中十三衛,隻反了二衛,你沒聽他們說,不到三個時辰就平定了嗎?府裏有護衛,有家將,牆高院深,他們一時半會打不進去的。”
“我知道,隻是……”徐承芳歎著氣,跺了跺腳。
就算那個家給他帶來的大多是悲慘的童年回憶和傷心失望的情緒,但那畢竟是他生活過三十年的地方,那裏畢竟還有他的老父,還有雖不怎麽親近,但相處也算融洽的幾個兄弟。雖說現在分了府,他的根還在那裏,如何能輕易割舍的下。
“父親帶著家將直奔皇城去了啊。”徐承芳對趙氏說,“他已經一把年紀,不負當年之勇,又沒帶多少人,若真當麵遇著叛軍,出點差錯可怎麽得了。偏偏這送信之人沒等他回來就離了京。我不回去看看,如何能安心。”
“爹您不能去。”院門外響起清亮的少女聲音。夫妻倆回頭,便見女兒披著件大氅快步走了進來。
“母親現在這樣,說不定多會子就要生產,別院裏沒有您坐鎮不行。女兒知道您心急,可京中要發生的事已經發生過了,您就算此時趕回去也改變不了什麽。”
徐承芳聽她這話一說,更著急了,剛想說什麽,便被徐蔚打斷。
“我回去。我替您回府去給祖父祖母請安。家裏情勢無論如何,我都會立刻著人快馬趕回來報給您。若您實在等不急,我去找錦衣衛的顧十七,跟他借飛鴿傳信。”
“不行!”這回出聲的卻是一心不想徐承芳走的趙氏,“你一個小姑娘家,外頭有兵亂,如何能讓你一人回去!”說著她遲疑了一下,看了看徐蔚,又看了看徐承芳,一咬牙道:“罷了,還是讓你父親去。來回也就兩日,我這兒他暫是離得的。”
趙氏這麽一說,徐承芳反而為難起來。
一方麵心憂家中的情形,另一方麵卻又實在放心不下快要臨盆的妻子。正兩難間,外院管事突然一頭汗的跑了進來,聲音微微有些發顫:“世子爺,夫人,大小姐,外頭有人遞貼子上門求見。”
徐承芳吼了一聲:“這種時候哪有空見人,任他是誰,不見。”
管事顫了顫:“是,是壽王殿下。”
壽王?容昀?他不應該在京中嗎?怎麽會在小陽山別莊外求見?
徐蔚一臉驚愕:“你說是誰來了?”
“壽王殿下,他現在就在莊子外頭。小人親眼瞧著了。”
徐承芳隻是愣神了片刻,立刻回了神,急匆匆向外迎:“快請進來,不,我親自去迎。”
徐蔚驚疑未定。這事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前世,宮變之時他在關雎宮,紛亂之中,父親隻身闖宮,將他藏在荷花池裏護在懷中泡了大半夜。為了救他,父親被亂箭射死,壽王也因泡了水受了驚落下病根,纏綿病榻三載而亡。
這一次,宮變依舊是發生了。父親被她帶離了京城,而原本應該在關雎宮陪著顧貴妃的壽王卻出現在了別莊的外麵……這怎麽不叫徐蔚心驚膽戰?
別莊並不大,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徐承芳引著壽王已進了內院。趙氏讓人扶人避入屋中,見徐蔚還傻傻站在院子裏,急地出聲叫:“阿蔚,進來。”
徐蔚茫茫然看著院門,聽著耳邊有些嘈雜的聲音。
就聽著外頭一個略有些沙啞的少年聲音:“阿蔚,本王有話對你說。”
然後一個錦衣少年大步踏入院中。玉麵朱唇,目如燦星,這一瞬間,連投入院中的陽光都失了顏色,天地之間,似乎唯餘此翩翩少年。
徐蔚看著他,他看著徐蔚。二人離著尚有十餘步遠,默默相對。
氣氛刹時變得十分詭異。徐承芳揮手示意,將院中所有仆役都趕了出去,自己站在壽王身後,一忽兒看看女兒,一忽兒看看這位沒見過幾麵的少年王爺,隻覺得心慌氣促,半是心喜半是憂懼。
趙氏推開半扇門,看著院內如對峙中的一雙兒女,眉梢眼角俱是喜意。她輕輕拉了拉嬤嬤的袖口,下巴揚著指了指他們,氣音兒微不可聞:“你瞧瞧,芝蘭玉樹,如明月皎皎,可算不算的上是一對璧人兒?”
之前她還在愁著要怎麽給阿蔚找個可意的妙郎君呢。可見上天有靈,就這麽一下子降下個仙人兒似的壽王送到她麵前來了。
這人品相貌,才學出身,真真兒再配阿蔚沒有。
滿京城,滿天下,到哪兒再找第二個這麽好的來?
趙氏笑彎了眼,已經打定了主意,等回了京,就派人去把妙警仙姑尋來,好好兒為阿蔚和壽王殿下合一下八字,若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少不得要進宮去求個恩典……
等等,阿蔚現在是皇後的義女,皇後是壽王的嫡母,那麽,他們不就算是兄妹?啊不,壽王好像比阿蔚還小點兒……這可糟了!
趙氏手捂著胸口,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不行不行,她得想法子,這麽好的女婿人選如何能輕易錯過!哎喲喂,皇後娘娘,您為什麽這麽心急要認幹閨女?還有太後娘娘喂,您那麽疼阿蔚,怎麽就沒想著讓阿蔚做您孫媳婦呢!幹孫女兒哪有親孫媳婦來的親喲!
不提趙氏躲在房裏的一番糾結,徐蔚很快回了神,先對壽王行了一禮。
“殿下怎麽會來小陽山?”
壽王微微躬身,回了她一禮:“那麽昭德郡主又怎麽想起這時候出京遊玩了?”
徐蔚咽了口唾沫,笑容有些勉強:“秋高氣爽,正是出行的好時節。想來殿下也是出來散心的?”
壽王唇角微微一勾,看著徐蔚:“我在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