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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坑

  第146章 坑


  徐蔚手裏捧著太後所賜的如意,緩步走到隊伍前,一雙明眸好奇地打量著麵前氣色不佳的顧家三老爺。


  “請問您是?”一派天真不諳世事的模樣。


  顧三老爺心裏頭憋著火,但也不敢當著這麽多人麵給昭德郡主難堪,於是勉強拱了拱手:“我是顧筠他三叔。”


  “哦,三叔啊。”徐蔚點了點頭,又轉頭去看那個麵如苦瓜的管事,“我們也不好在外頭久待,你這就領我們去那什麽西北的角門吧,我還要將如意奉到曾祖父的靈前供奉。”


  我的祖奶奶哎,您手裏捧著太後賜的如意,誰還敢引您去夜香郎進出的門進顧家?

  被人說穿了,他全家性命都別想要了。再給京城裏的那位太後娘娘知道,長寧不怕要被翻了天?


  這可不是什麽不尊敬顧家的小媳婦兒。


  這是藐視皇權,輕賤皇家的重罪啊。


  管事的腿一軟,才爬起來的,又跪回了地上。


  徐蔚溫言道:“用不著行這麽大的禮。”


  顧三老爺氣歸氣,但總算將離家出走的腦子及時抓了回來,咳了兩聲道:“郡主捧著太後娘娘的如意,自然是要開正門相迎的。”


  聽著,是因為這如意是太後娘娘賜下的,所以才開的正門,絕對不是因為你是個郡主。夫大如天,首先你是顧家的孫媳婦,不是當家宗婦,不是掌事的兒媳婦,而是顧氏一門最最不缺的孫媳婦,而後才是郡主。


  顧三老爺看著徐蔚那樣清湯寡水卻依舊容光無匹,令人心動的臉,心底罵了一聲紅顏禍水,但還是默默地讓開道,吩咐人開了正門。


  正門開啟時,走在最前頭的徐蔚嚇了一跳。


  黑漆漆的大門一開,門後居然站了烏泱泱一大群人,粗粗估算,足有二三百。一個個身穿重孝,就這麽悄無聲息在站在門後,好像早就等在那裏等著迎接她和顧筠歸來一樣。


  大門開啟時,牆內的聲音清晰了許多。


  哭聲,念經聲,鍾鈸聲盈耳,但跟眼前站著的這二百多人完全不相幹,都是從深遠的後宅傳出來的。


  顧三老爺是得著信自告奮勇帶人出來攔著顧筠的,但他也沒想到,就在外頭這短短的工夫,家主竟然帶著近支幾房的子弟都到了場。想到自己剛剛在外頭的表現,顧三老爺隻想尋個地洞鑽進去。


  以為自己輕鬆就能羞辱到的小子,卻輕輕鬆鬆就把自己懟了回去,竟然還拿太後當靠山,狐假虎威迫他開大門相迎,真是不知羞恥。可他也著實無能。


  抬眼看見家主那張陰沉如鉛的臉,顧三老爺羞愧難當,緊走幾步到了家主麵前躬身一禮,低低叫了聲:“大伯父”,便低眉斂目,站到了他的身後。


  顧家現任的家主顧崧,是顧筠的親祖父,年約六旬,身量很高,眉目清臒,烏發烏須,穿著一身孝衣麻服,若此時再手裏執柄拂塵,看起來就像位得道仙人,舉手投足間仙氣嫋嫋。


  顧筠對這位祖父的印象還停留在兒時,那時候他才記事,這位祖父也還年輕,十分喜歡自己的長孫,常把他抱在懷裏教他認字。他生下來就被接在祖父房中養著,那時候父母還很年輕,感情甚篤,母親跟著父親經常外出遊玩寫畫,自己兒時在顧家的那一點點記憶反到留下最多的就是這位總是將他舉得高高,稱讚他為我顧家麟兒的男人。


  十多年不見,當年意氣風發的美男子也添了幾莖白發,英俊光滑的臉上也添了許多細紋。

  可改變最大的,還是他看著自己的那副眼神。


  冷漠,拒絕,嫌棄,甚至帶著幾分憎惡。


  好吧,這個男人就是個冷心冷麵的人,從來不會將自己真實的感情流露出來。以上的那些感覺,全是顧筠自己臆想出來的。


  顧筠扯了扯嘴角,揉了揉眼睛,突然衝上前,雙膝跪地,雙手一把抱住顧崧的腿,放聲大哭:“祖父,祖父,孫兒來晚啦,沒能給曾祖父磕頭送靈,孫兒不孝,孫兒不孝,孫兒心裏好難受啊!”


  這,說哭就哭。


  剛剛在門外那睥睨天下的狂勁兒呢?絲毫不將顧家放在眼裏的囂張呢?那種老子壓根不想回來是特麽你們求著我回來,我才勉為其難的無賴呢?

  都特麽給狗吃了啊!顧三老爺睜圓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的一切。


  突然被抱住大腿的顧家主則是渾身一僵,身體居然無法動彈了。這麽多年了,還沒有哪個有這麽大膽子,敢抱著他的腿把眼淚鼻涕蹭在他衣服上的。


  顧筠這一哭,也不知是引動了誰脆弱的情緒,站在顧家家主身後的顧家後輩們抽抽噎噎,進而紛紛進入號啕狀態。其中幾個情緒過於投入的,竟然哭著哭著還暈了過去,顧時又引起一場大亂。


  混亂之中,顧筠帶著徐蔚到了臨時給他們安排的院子裏,叫人打了熱水,慢悠悠拿了手巾沾水淨麵。徐蔚原來手裏捧著的如意匣子也放在床邊的桌上,她坐在桌旁,托著腮,看著眼角還微微泛紅的丈夫笑。


  “真想不到也會有一天能看見阿筠哭鼻子的樣子。”


  可難得了!簡直應該畫下來好好收藏,將來拿給他們的孩子看。


  徐蔚微微紅了臉,眉眼舒展,那笑意直達眼底。


  “你沒看過的我的樣子還有很多。”顧筠隨手將手巾扔到銅盆裏,回過身摟住妻子,在她脖子上親了親:“現在就想讓你好好看。”


  徐蔚推開他:“別鬧。”


  這兒是顧家的祖宅,外頭還有一群亂哄哄穿麻戴孝的親戚,可不比在京中自己家裏的時候,想做什麽做什麽,完全不用顧忌。


  顧筠就著徐蔚推他的勁兒倒在床上,發出一聲長歎:“還要忍一年啊!”說著頗為惱恨地用手捶了一下堅硬結實的床沿。


  此時,外頭有人請見。歐碧迎出去,迎麵見著個清秀文挺的青年,卻是一路同行的熟人。


  “步大人。”她微微屈膝行了一禮。


  青年目不斜視回了一揖:“萊州千戶所阮千戶親自來了,大人可有空現在見他?”


  歐碧點了點頭,回身去問。


  顧筠在屋裏早聽著了,掀了簾子走出來,對青年人說:“阮誠來得到快,不過這時候亂糟糟的,我這裏又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卻也用不著遮掩,就叫他大大方方遞貼子時來見我。”


  “是。”青年行了一禮,利落回身去叫萊州千戶所的阮千戶。


  徐蔚站在顧筠的身後,目光在那青年身上掃了掃,又看向站在一側麵色如常的歐碧,眉頭微挑。這妮子沉靜得很,卻不知道自己耳朵尖子都有點泛紅了。


  這青年她聽顧筠也提過,是這次他帶來的四十錦鱗衛精銳中的一員。


  與旁人比,武藝卻是稀鬆,但為人心思縝密,急智過人,是原碎葉城守將步霆的長子。

  當初北戎南侵,七千前鋒在碎葉城前被步霆僅帶著不到二千的老弱雜兵死死抵住五日,一直等到了援軍到來,這其中就多虧了他的長子步重步千裏的謀劃,調配。他更是在敵人衝到碎葉城下的危急之際,提前送出去五百壯勞力,悄悄潛到蒼瀾江上遊築壩截流。那時候誰也不知道他此舉有何深意,畢竟敵人來勢洶洶,碎葉城如海中孤葉,隨時都會被海浪打成齏粉,便是攔了蒼瀾江的水,水都沒積多少,說不定城就破了,還有什麽用?


  直到徐承祖帶兵攻過來,趁著顧筠帶人抄了北戎的老巢,對方軍心大亂之時,步重帶著徐承祖的人扒了壩,衝毀敵營,坑死了無數北戎兵馬,為大敗北戎寫下濃墨重彩的一頁。徐承祖極看好步重,覺得他有成為當世名將的潛質,想將他留在身邊好好教導。碎葉城一役,步霆守城有功,升了宣威將軍,依舊留駐北疆,步重被徐承祖帶在身邊,直到顧筠帶著折損了近半的屬下從草原回來。


  年紀相近,脾性相投,也不知顧筠是怎麽忽悠的,有一代名將潛質的步公子毅然轉投了錦鱗衛,成了顧筠手下一名騎雲校尉,徐承祖怎麽勸都勸不回來,氣得差點跟顧筠單挑。


  不過人各有誌,不可強求。現在的錦鱗衛也不隻是帝王的耳目,更是他的手足利器,以步重的資質,在錦鱗衛這樣特殊的隊伍裏,說不定比單純在軍中混得更好。畢竟步公子腦子是好使,但功夫稀鬆平常,在軍中以強者為尊的氛圍下,想出頭,想收獲軍中將士的認可還是頗有些難度的。


  但在錦鱗衛,忠誠和頭腦才是排在第一位的,武藝反倒不是那麽重要。


  特別是要有犀利的目光,冷靜的頭腦,和對情報,局麵清晰的認識及強大的掌控能力。


  步重在這方麵的確更有天賦。


  顧筠並沒發覺自己的妻子對自己的屬下上了心,回了屋,便湊在那柄如意前仔細端詳。


  “這如意可是太後的寶貝,是先帝登極之後的第一年送她的禮物,我小時候見過。”顧筠嘖嘖了兩聲,“想不到她竟舍得拿出來給了你。”


  徐蔚糾正他:“不是給我,是給你們顧家。”


  “嗐,就放靈前供幾個月,等咱們回京的時候,我一準給你拿回來。”顧筠毫不在意地擺擺手,“留在顧家,以後不知要便宜誰呢。就算你大方,也該大方在咱們自己人身上不是?”


  “是。”徐蔚笑了一聲,指著黃玉如意中間一段鑲裹的金絲雲紋,“你瞧瞧這兒。”


  黃玉如意中間和兩頭都有赤金鍛成的細絲掐出的雲朵紋樣,更襯得如意華光瑞彩,金光閃閃,但不將眼睛貼到如意上是發現不出這裏頭的貓膩的。


  徐蔚將聲兒壓得低低的:“有一年被太後不小心打了,斷了兩截,才想起這法子拿金絲重鑲了幾道。”


  顧筠:“……”


  怪不得太後這麽大方。薑還是老的辣啊,賜柄上寶黃玉如意,一是給徐蔚撐腰,二還可以給人下套子使,真是一舉多得。


  徐蔚眉眼彎彎:“這裏隻有我和擷芳姑姑知道,現在再加上個你。以後你要是看誰不順眼了,可以拿這個坑他。”


  顧筠眉毛一挑,露出玩味的笑:“這要是被坑上,命都得搭進去了。”


  徐蔚笑眯眯:“是啊,不過隻能用一次哦,你可要找準了人再坑。”


  小夫妻相視“嘿嘿嘿”,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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