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試探
第149章 試探
吳家表妹年紀不大，看著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臉上帶著稚氣，一笑就有兩個酒渦。因為是外嫁姑娘的女兒，是外姓的小輩，所以她不用像旁的顧家姐妹那樣穿重孝，隻在腰間係了孝帶，穿一身素絹衣裳，鴉青的頭發拿了隻珍珠發箍兒束著，一派的天真。
小姑娘好奇心很重，上來就問徐蔚家裏的人口。
“表嫂家裏祖父聽說是開國功臣，朝中沒剩幾位的一等國公。”吳姑娘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徐蔚，“還聽說定國公以前還是咱們大齊第一的美男子。以前我是不信的，直到今兒見了表嫂才信。表嫂這麽漂亮，定是隨了老國公的。”
徐蔚沒接話，隻是目中帶笑看了她一眼。
坐在小姑娘身邊的另一個姑娘卻是笑著搖了搖頭說：“那可不一定。聽說表嫂的外祖母是當年咱們大齊的第一美人兒，表嫂的相貌定是隨了她外祖母的，未必就像老國公。”
“噫？表嫂的外祖母是哪位啊？”吳家表妹好奇地問。
沒等徐蔚說話，還是那位接話的姑娘說：“是武定侯夫人，也是太後娘娘的親妹妹呢。”
“啊！”吳家表妹吃驚地拿帕子掩了嘴，“怪不得呢，我聽說表嫂從小就被太後娘娘接到宮裏親自帶大的，原來還有這層關係。我說呢，當初聽說表嫂是宮裏長大的時候還在奇怪，人家雖然娘親不在了，可家裏有爹有祖父祖母，怎麽會被接到宮裏去呢？”說著這話時，她看了一眼徐蔚，作出一副懊喪的樣子，好似自己不小心說錯了話。
可是徐蔚依舊淡定地坐著，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好像她剛剛那番話，半個字也沒到她耳朵裏。
吳家表妹到底年紀還小，鎮定功夫不到家，便下意識扭臉去看剛剛接她話的那位姑娘。
那姑娘見她看過來，心底暗罵一聲不中用，又怕徐蔚看出端倪來，忙又將話題岔到明年大比上。
顧家老太爺過世，他的直係兒孫自然是要服孝的，可是重孫輩裏，除了顧筠這個嫡長承重孫要服滿一年，其他的重孫輩都隻要居喪百日即可。所以顧老太爺的侄輩，侄孫輩，還有大部分重孫輩都是能趕得上這一年的大比的。
往年顧家行事低調得很，每年雖都有顧氏子孫登上桂榜，但不知是出於什麽考慮，顧家子孫同年大比的人數從來不會超過三人，且鮮有落榜者。
聽著這姑娘的語氣，明年大比顧家將打破這一限製，準備去京赴會試者，光從這些女眷口中確認的，就足有二十名向上。
徐蔚心裏微訝，總覺得這情況有些不大尋常。不過她十分撐得住，心裏訝異，麵上卻絲毫不顯露出來。
從顧筠給她的資料來看，大齊立國這二十餘年裏，顧家子弟出仕者不過十一人，且多是旁支，真正嫡房出來的僅有三人，其中一位還是顧筠自己。另十人中，外放為各州知府，知縣，通判者占七，隻有三人居於京中，還都是旁支的旁支，與本家出了五服的。官銜最高的，做到了太常寺少卿，另兩位，一個在翰林院做編撰，一個是禮部六品主事。做的都不是什麽有權勢能影響朝局的官，且為人低調本份，在外也從不以長寧顧氏出身炫耀。
曾出過多位帝師，多位執宰的顧家，在大齊朝簡直低調到了泥裏，除了開辦書院，扶助寒門學子，於士林間享有盛譽和人望外，在朝中，幾乎都聽不到顧家的聲音。
這也為顧家在士林清流中贏得了更高的聲譽，覺得顧家淡泊名利，不諛權貴，高雅矜貴，當得清流之首。哪怕顧家出了位寵貫六宮的第一寵妃，外人也從來不會以外戚的眼光看待顧家。
反而外界傳聞裏，多的是顧家女如何驚才絕豔，引得帝王傾心，軟硬兼施，智計百出，方才求得顧女入宮。卻也因此惱了顧家，是以顧家傑出子弟，都無人肯應試為官，替皇家出力。
這些話聽聽也就罷了。
無非是抬高了顧家的格調，或多或少對占了那位天下第一美女兼才女的皇帝表達了心中的羨慕嫉妒恨。
仿佛若不是顧家主動獻上了女兒，他們就能當得了顧家女婿一樣。
徐蔚暗自思忖著，卻不知場上的話題說著說著怎麽又回到了她身上。
依舊是那位嬌憨可人的吳家表妹，睜著天真無邪的圓眼睛，一臉求知欲地看著她：“聽說當年老國公與國公夫人的故事在京中都被寫了好幾個話本子，其中波折跌宕，幾番生死，情深不悔什麽的……老國公甚至為了她惹了先帝的怒氣，說出寧願不要爵位也要與嬌娘死生與共的話來。真正的蕩氣回腸，表嫂，這是真的嗎？”
徐蔚眉頭動都沒動，抬了抬眼皮子看看她，柔聲道：“妹妹今年多大了？”
吳家表妹眨了眨眼睛：“十一。”
徐蔚淡淡一笑：“才十一啊，妹妹長得高，我還當你十三四了呢。十三四歲上正是易感懷的年紀，因為好奇問這種故事也勉強算得情有可原。可你現在才十一歲，”她上下看看她，目光盯在她腰間的孝帶上帶著許莫測的深意，“家裏長輩也才過世……問這些，你覺得合適嗎？”
吳家表妹一怔，臉漲得通紅，又不自覺去看那位引出話題的姑娘。
“姑母，”徐蔚看著吳家表妹的親娘，麵色已經有些不佳的顧家三姑奶奶，“女兒都是要嬌養的，身邊的人更要挑妥當，不然教壞了姑娘後悔都來不及。妹妹年紀還小，就有人引著她看那些害人的話本子，這以後若是行差踏錯，叫人看了笑話倒是次要，別害了妹妹一生。”
三姑奶奶麵色尷尬，狠狠兒瞪了女兒一眼，對徐蔚道：“小孩子家家口無遮攔，郡主休要惱了她，等回去我定會好好約束管教一番。”
徐蔚見她避重就輕地想要揭過去，也不說破，隻慢條斯理拿著茶杯蓋抹了抹浮沫，意思意思抿了口茶，卻也沒有再扯著人家不放，非要再給吳家小丫頭頭上壓幾頂帽子。
三姑奶奶固然鬆了一口氣，那吳家表妹卻是被她母親瞪得怕了，心裏又覺得在座這麽多姐妹姨姑，為什麽竟叫她一個人頂出去冒這個頭去撩撥新來的表嫂？
她該問的都問了，表嫂不過輕描淡寫幾句話，就讓她頗有些心驚肉跳。看著母親眼底蘊的怒意和惡狠狠剜她身後大丫鬟的眼神，她心底一涼，知道她這番出頭，回去身邊人就要被母親清洗一番。
不覺又恨又悔，便縮頭坐著，垂目低頭，做了隻閉嘴的小蚌，任誰再給她使眼色遞話題也堅決不接了。
氣氛頓時又沉悶下來，偏偏徐蔚怡然自得地坐著，半點沒有局促不安的樣子。
年輕的姑娘們悄悄遞著眼色，都不想做那隻出頭鳥，但又都有些不甘。
最後還是最初那位給吳家表妹遞話梯子的姑娘先開了口：“表嫂您是宮裏長大的，能跟咱們說說宮裏的事嗎？”
徐蔚眼皮微抬：“宮裏的事兒？你想知道哪些？”
“隨便什麽，我們都沒去過京裏，都不知道宮裏是什麽樣子，好奇得很哩。”
幾個年紀輕的小姑娘們立刻嘰嘰喳喳附和，都說好奇。
“宮裏，也沒什麽特別的。”徐蔚淡淡地說，“無非房子多些，地方大些，我進來顧家，覺著咱們這老宅占地廣闊，房架重重，數不清的亭台軒榭，跟宮裏頭也差不了多少了。”
這話一說，坐在上首的幾位長輩太太們汗都下來了。
昭德郡主說話也太沒分寸了。
這話要是傳出去那還了得？
顧家再有百年的傳承，老宅也不敢修建得與皇城比肩啊！這不是想造反嗎？
“好了！”最上首的顧崧夫人田氏一扣茶蓋，沉著臉說，“一個個的，問東問西有什麽好問？老太爺走了才多久，你們就這樣的輕狂樣子，沒得丟盡咱們顧家的臉。”
田氏積威甚重，又是家主夫人，顧氏一族的宗婦，她開口自然沒人敢再說話。
在田氏嚴厲的目光中，她的幾個兒媳，女兒們各自帶著自己房頭的女孩子們陸陸續續都離開了。
隻剩下徐蔚泰然自若地坐在原處。
“叫郡主見笑了。”等人走淨，田氏麵色和緩下來，對徐蔚客氣地說。
“您客氣。”徐蔚語氣溫和，從開始到現在，她似乎就沒怎麽被別人的情緒牽著走過。
“小孩子們也沒惡意，不過是突然了些。”田氏耐心跟徐蔚解釋，“十七打小就不在家裏，與族中姐妹兄弟的情份淡了些。可雖不住在一處，他畢竟是我長房的嫡長孫，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又哪能絲毫不記掛著他呢？”說著，她歎了口氣，“原本這幾年我們也在細細……算了。隻是沒想到他突然就成了親，還是皇上賜的婚……這消息一傳回長寧，我們都懵了。”
徐蔚還是八風不動，點了點頭說：“是，這事的確令人意外。我爹當時在殿前，聽著皇上說賜婚的事時，都傻了眼。我娘更是急得不行，覺得婚期太緊，急得幾夜沒睡著覺。”徐蔚笑了笑，“不怕您笑話，就那十幾天工夫，我的嫁妝都來不及備全，還是太後和皇後娘娘並幾位妃嬪娘娘給我添補了些，才沒鬧出笑話來。不過我娘也說了，我在長寧這一年裏，會把所有的嫁妝理清楚交給我的，所以祖母不必擔心。”
田氏一口老血差點沒吐出來。
她原隻是意有所指說一下顧筠這親成得匆忙，徐蔚這個孫媳婦根本不是長輩們挑的，有些不告而娶的意味在其中。
結果從徐蔚口中，倒變成是她在擔心嫁妝沒備夠，會不會是顧家吃虧！
天地良心，別說媳婦的嫁妝不歸婆家管，就算全是給婆家的，她也並不稀罕啊！
這話真是沒法說。
田氏胸口悶得難受，看著眼前的溫婉秀美，雍容貴氣的長孫媳婦，暗想以後日子還長，自有的是交鋒的機會。
不過老爺交待她的是要找機會收攏顧筠妻子的心，早些兒拿捏住她……
田氏隻覺得老爺的這任務，隻怕辦起來有些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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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倒下了，被醫生下禁令戒電腦手機電視……容我緩緩，爭取下周能回複正常更新。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