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鬆濤醉

  青龍城外六十裏岷山，群峰起伏，皚皚白雪覆蓋著漫山遍野的竹林之海。長在這裏的竹子品種都是精挑細選的耐寒品種，佛肚竹，紫竹、鳳凰竹、紫竹、金鑲玉竹、玉鑲金竹、早園竹、剛竹、黃杆京竹、黃槽竹等種類繁多，琳琅滿目。


  ??圍繞竹子這裏形成了一條產業鏈條，有竹子加工作坊，有竹筍售賣，有生態野味，有旅遊住宿，而最出名的是這裏產一種與眾不同的酒-鬆濤醉。十多年前，這裏還一片荒涼，如今有上千人在這裏定居，被稱作鸕鳥村，靠山而活，而這一切都來源於一個女子。


  ??一棟二層石樓，年月五旬的消瘦漢子劉荃，正緩步走上石階，腦裏飛快閃過兩件往事。一年前釀酒令頒布後，帝國酒坊使來人下了封條，這裏的釀酒作坊就停了下來了，酒坊使的盧白珪威逼交出鬆濤醉的釀酒配方，並以莫須有的罪名將唯一知曉配方的大師父車侯投入獄中摑打撾揉。為守住秘密，車侯於獄中自殺而亡。


  ??自古以來國家太平無事時，多實行稅酒製度，一旦國家財政艱難，就會實現榷酒製度，稅酒，即對釀酒戶和賣酒戶進行登記，並對其生產經營規模劃分等級，給予這些人從事酒業的特權。未經特許的則無資格從事酒業。榷酒則以國家壟斷專賣為主，即酒的生產和銷售各個環節，都由國家壟斷，不許私人從事與酒相關的行業。


  ??三日前，盧白珪又以這裏的釀酒作坊可以收為國有後付租轉私用，並重新給予酒類售賣牌照為誘惑要挾，對掌櫃的就要動手動腳。掌櫃的為了跟著謀生的眾多之人也許有委曲求全的顧忌，卻被自小跟隨的護衛之一閆二立馬阻止。閆二不忿掌櫃的受辱，瞞著她在盧白珪離去回京途中將之擊殺。閆二手執盧白珪的頭顱，來到刑部衙門自首，力陳此事與掌櫃的無關。獄官用盡酷刑，終不改口。以自身之血在獄中寫下這一切後，為防掌櫃的四方搭救受其牽連，自殺於獄中。


  ??劉荃走上二樓，見一嬌美背影正倚窗而立，輕輕敲了敲門，對方轉過頭來。


  ??這是一個名曰賀芊含看起來花信年華的窈窕女子，給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那張臉，額頭高而豐滿，以雙眼外側為中心點向下做垂直線，鼻尖高、有唇珠、下巴尖而圓潤，一張臉型仿佛天造地設。


  ??此時她多少有點憔悴，見到劉荃，馬上浮現令人溫暖的笑臉，鶯聲道：“劉叔來了，快請坐。”劉荃見她坐下後方委身坐下，遞過去一份賬本，道：“掌櫃的，我連夜整理了一下，你看下。”


  ??賀芊含給他倒了杯茶，然後打開看了起來，一會就皺起了眉毛，直到細細翻完，憂聲道：“如今的虧空這麽大了呀。”


  ??劉荃接語道：“本來其他的營生都嚴重依賴於鬆濤醉的引流，如今來此地的客人已不足高峰時的一成，酒坊跟打理竹林的眾多人員，就走了七十名有辦法謀生的青壯，其他人…”，劉荃停住話沒有繼續說。


  ??賀芊含勉強笑了一下，道：“如今氣候嚴寒，轉眼年關將至，采買必須物資的銀兩該花還是得花。”


  ??此時又傳來敲門聲，門外有人引路的元醜剛好聽到一句：“那些山的租賃契約馬上就到期了，這銀兩如何是好？”


  ??老君山下，安平並未離開，而是盤坐在一根粗大的樹幹上閉目運功。他一番折騰就是要打草驚蛇，能引得某些人心慌意亂之下，慌不擇路連夜逃離，不至於讓滕子駒他們幫忙反受自己牽連，如今目的已到。清滌回了四野城，也急不在一時，當下也想看看這些人有多大底氣，反而靜下心來修行。


  ??岷山中賀芊含引著元醜，二人走在兩側都是竹林的山路上，一路上遇見不少作坊，見到她們的人都熱情地招呼著二人。這時經過一個敞開的庭院，元醜見到院中一個男子對著一根竹子製作竹根雕，手中的刻刀揮灑自如，信手拈來，盯著看了一會兒，那隨心所欲的動作竟然隱隱牽動了自身氣機地流轉，不禁駭然。


  ??隨著賀芊含喚了一聲：“辛大哥，在忙呢。”對方緩緩抬起頭來，元醜見此人年約四五旬，身材高挑，發須微亂，兩眼迷離，見到二人泛起懶洋洋的微笑，微微點頭，又低下頭忙去了。


  ??賀芊含見元醜還盯著對方的動作看，笑著說道：“辛九淵大哥是非常厲害的雕刻大師，就是喜歡喝幾口這裏的酒，才留在這裏。”


  ??元醜心知這人的修為必然登峰造極，但也沒有多說，隻是問道：“這裏怎麽這麽多竹子？”


  ??賀芊含笑道：“你一會就知道了。”


  ??二人一路閑聊走到一片竹林，就見賀芊含對著一顆顆竹子敲了敲，然後取出一根小指粗的銀針在一根竹節的上部刺了一個孔，又從儲物袋取出一個玻璃器皿，在竹節下邊又刺了一個孔，空氣流通後，頓時一股液體噴射而出。透過玻璃器皿，就見這液體色澤金黃，空氣中散發著濃鬱的酒香與竹子的清香。


  ??一會賀芊含將酒遞給元醜，笑道：“元兄，嚐嚐我們的佳釀-鬆濤醉。”


  ??元醜接過深深聞了一口，飲下一口回味了半天，道：“入口綿柔，長圓而厚，氣機三轉，歸元而息，好酒，好酒！”


  ??賀芊含笑道：“這鬆濤醉分六品，最好的鬆濤醉精選十八道珍貴藥材與糧食發酵成高度白酒，選青玉翡竹初長成時，選擇高大粗壯的竹子作為釀造竹，將酒注入竹腔內，使得酒與竹共存。這種竹子成長過程中，最能吸取天地之靈氣，酒體則吸收竹身的養份，在歲月的洗禮中，經過十年之後，方得佳釀。”


  ??元醜歎道：“擁有如此美酒，卻又讓人舉步維艱，世道確實不公。”


  ??賀芊含沒有訴苦，而是說道：“元兄，你知道嗎，竹子用了4年的時間，僅僅長了3厘米。從第五年開始，以每天30厘米的速度瘋狂地生長，僅僅用了六周的時間，就長到了15米。其實，在前麵的四年，竹子將根在土壤裏延伸了數百平米。我相信成功前的過程，磨難都是蓄勢待發，熬過了就好了。”


  ??元醜順勢就說了酒香酒樓的運作模式，接著說道：“是不是可以考慮開些個性化的酒樓，如果資金上有需求，我可以投一些，股份你隨便算一點就成。”


  ??說完輕輕彈了彈玻璃杯，這種沙子、石灰石等物近兩千度高溫燒製的東西，需要修為高深之人才能煉製，也算是珍貴之物。


  ??賀芊含笑道：“元兄，你四處行走，就那麽信得過我，不怕我把你錢敗光了。”


  ??元醜哈哈笑道：“那就當風吹雞蛋殼，財散人安樂了。”


  ??賀芊含轉過身去，又敲了敲竹子，然後忽然停在那裏，將臉貼靠在冰涼的竹身，默默流下淚來，半天無助地問道：“元兄，家父是怎麽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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