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梁寂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黑風寨山下。
溫石浩的先輩們占山為王,在離上京城不遠處設立了黑風寨,靠打家劫舍、劫持上京沿路的商戶為生,為禍一方百姓,為城中百姓所不恥。
梁風眠進駐上京城後,曾帶兵將上京城外的幾處山頭一並掃平,將山匪招安,唯有這個黑風寨,地處環境易守難攻,一直攻不下來,而後曾有上頭勢力幹涉,下發命令終止戰爭,掃蕩黑風寨山匪的事也因此不了了之。
可梁寂年少輕狂,在和平年間滿腔熱血難以施展,麵對黑風寨縷縷騷擾城中百姓的行為,他憤慨難當,曾帶兵前去與之交涉,對於溫石浩,他還是有點熟悉的。
此時夜色已經完全降臨了,梁寂等人勒馬停在黑風寨山腳下,抬頭看向那個黑洞洞的寨門。
這時正應該是寨中民眾歡慶的時刻,可是在寨門外望去,寨中靜謐一片,就連山門口都不曾有山匪把守。
一陣陣夜風拂過梁寂的麵龐,他不禁輕輕皺起了眉頭,而後眼神一亮,似有恍然大悟之意。
齊望舒和趙釗等人也感覺到了不對勁,他們都聞到了風中夾雜著一股濃厚的血腥味。
前方安靜的可怕。
梁寂翻身下馬,慢慢的走向山寨門口,齊望舒和趙釗對視一眼,也相繼下馬,其餘將士將刀戟斜著,跟在他們身後,方便有不測風雲,到那時好保護他們。
梁寂走到門口,這才將寨中情景看得真切,趙釗看到了之後,連忙招來身後將士:“快,拿火把來。”
將士們連忙舉著火把走近寨子。
在火光的照耀下,黑風寨全貌清楚完整的呈於眾人眼前。
黑風寨所有寨眾,全都被斬首於寨門下,男女老少的屍體橫七豎八的斜躺著,數不清有多少個頭顱怒目圓睜的看著前方,寨前土地被鮮血染紅,軀幹中還汩汩流著鮮血,不停的滲入土壤,一時間,腳下所踩的土壤全呈黑紅色,寨門前血流成河。
梁寂和將士們是沙場上曆練出的雄鷹,這種場麵在上京雖難見,但是在更殘忍的戰場上也算是常有的,他們早已經司空見慣了,可再次看到時,還是被震撼到。
齊望舒是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麵的,無數人的身體與頭顱分離,不分男女老少,全都倒在了她眼前。
她不敢想象,那是一群多麽凶惡的歹徒,在萬家燈火團圓的夜晚,衝進別人家裏,將家中的婦女幼兒全都拖到這高高的寨門下,不顧她們的求饒和哭喊,將數十人一並斬殺。
也許寨子裏的這些人罪大惡極、罪不可赦,可是這群孩子們呢,他們未來也許會和自己的父親一樣做個山匪,也許會有著相對光明的未來。
可如今都倒在血泊之中,再也醒不過來了。
縱然是看慣了戰場上刀劍亂舞場麵的梁寂看著這一切,頓時也不出話來。
齊望舒覺得心口一陣悶痛,哇的一聲吐了一地。
“看來背後另有其人了。這招借刀殺人用的真好,這麽快就耐不住要殺人滅口了。”梁寂再看了一眼山寨,轉身扶起虛弱的齊望舒,“色已晚,我們回去吧。”
梁寂心有不甘,他想再繼續追查下去,可如今公主身體虛弱,看到這種場麵難免不適,再加上如今斷了線索,他必須回去和父親合計一番,此事定然沒有這麽簡單。
為照顧齊望舒,他們回去的路上並沒有騎的太快,但眾將士心中難免有些沮喪,行軍路上隻剩下馬蹄踢踏作響。
遠處山穀傳來流水潺潺的聲音,和幾聲夜鶯的高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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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風眠回到帥營中時,梁伯已在營裏等了許久。
“老爺…”梁伯見梁風眠回來後,忙上前替他解下外袍。
梁風眠將外袍遞給梁伯,徑直坐在主位上。
待梁伯將外袍掛好後朝梁風眠走去,倒了一杯熱茶遞給他,道:“老爺…”
梁風眠接過熱茶慢慢喝了一口,在外凍僵了的身子才漸漸回暖,他歎了一口氣,眼前出現了一片氤氳的水汽。
他搖了搖頭,歎氣道:“我知道了。”
梁伯開始有些動容了,生死未卜的不是別人,是自己當親姑娘一般照看的梁煥卿啊。
梁家兄妹倆自幼喪母,梁風眠又一門心思為國效忠,常年征戰在外,梁寂性子要強一些,且早早就跟隨梁風眠去軍營習武了。梁煥卿,是梁伯一手帶大的,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
梁伯是打心眼兒裏心疼這位姐。
“老爺啊…”梁伯見梁風眠隻是歎了口氣,卻並無下文,他心中實在著急。
梁風眠看向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煥卿那孩子,吉人自有相,寂兒已經去找了,相信很快,就能有消息了。”
梁風眠也不知道,這番話出來是安慰梁伯,還是寬慰自己。
梁伯聽了這話,心中多少有些慰藉,寄希望於梁寂能帶回好消息。
帳中頂部有一處鏤空的圓頂,方便白采光和搭建時支撐。
梁風眠順著那個鏤空處望向空,無邊的墨黑,像是要吞了他一樣,他張了張嘴,似要些什麽,眼眶卻有些紅潤了。
素影啊,當麵你病重時我未能來得及在身旁侍候,以至於你走了我都沒能見你一麵,如今卿卿,我們唯一的女兒生死未卜,是我身為父親的失職,還望娘子莫怪,能在上好好保佑卿卿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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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南屏和棹棋回到府中,暗自咎結了一批在京中有名望的書先生,於書房中秘密籌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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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景欽跳下那處懸崖瀑布後,被湍急的水流衝激的暈了過去,隨著水流的方向到了一處幽深的穀底。
他醒來時望不到空,隻能憑借感覺分清已到了晚上。
這裏叢林密布,抬頭不見日,遠處傳來幾陣不知名的禽類啼叫聲,往叢林深處望去,還似能看見一雙雙幽暗發光的眼睛,令人毛骨悚然。
齊景欽適應能力很強,很快在黑暗中就能大致看清這裏的布局。
他遊回岸邊,一邊擰幹自己身上的水一邊打量四周。
這裏像是無人之地,兩邊皆是高聳入雲的懸崖峭壁,唯有瀑布水流一個出口,想來是多年瀑布水流衝擊出的一個濟水潭。
水潭兩遍長滿了樹木荊棘,懸崖峭壁的岩石上也滿是青苔,一到夜間,還會有無數毒蟲出沒。
齊景欽心中頓時覺得有些惡寒,自錦衣玉食的他從未獨自在這麽惡劣的環境裏待過,他雖不怕那些毒蟲,隻是覺得十分惡心。
冷靜下來後,他想,既然他從懸崖瀑布上跳下來能順著水流一直流到這裏,那麽受傷的梁煥卿也定然改變不了漂流的方向,她一定也在離這兒不遠的地方,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她,再去想如何出去的問題。
他在河岸邊順著水流方向一直往前走著,期間不斷的打量四周,他擔心山穀中會有猛獸侵襲,便隨意拾了一根趁手的木棍用以防身。
黑暗中,齊景欽聽著巨大的流水聲和時不時傳來了禽類鳴叫,克服心中的恐懼和不安,一路往更黑暗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