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盛夏時分,城內外的冰窖都會給各戶官宦人家送冬藏窖起的冰塊,用以祛除暑熱。
物資稀少,隻給那些在上京排得上名號的達官顯貴們用,其餘的得讓那些商賈用高價購買。
東宮奢華糜媚,每日用冰量占城內冰窖的五分之一,堪比六宮妃嬪的用冰量。
齊景煬這幾日在東宮可謂是心情大悅,連吃了好幾碗冰鎮甜湯,殿中舞娘也是夜夜笙歌,連綿不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齊景煬一邊喝著冰鎮的酒水,一邊欣賞舞娘跳舞,每每舞到恰好興起時,齊景煬就要拍手叫好,“好!賞!空岩,給本宮好好賞!”
“是。”空岩在一旁賠笑著,替齊景煬斟滿酒,附和道。
齊景煬身旁擺了幾口大缸,裏麵盛滿了冰塊,有宮人在後麵輕輕打扇,讓涼氣往太子那邊吹去,以祛暑熱。
齊景煬如此享受,在東宮伺候的宮人也樂得自在,隻要每日陪太子玩樂即可,還無需和其他宮人一樣,炎炎夏日還得四處奔波。
“太子妃殿下到——”門外的禮事官見趙佩瑜遠遠的走來,連忙高聲喊道。
“佩瑜?”齊景煬心裏感到奇怪,趙佩瑜怎麽會在這個時候突然來找自己。
他擺手示意音樂和舞蹈停止,起身走去宮殿門口,趙佩瑜此時也恰好進門。
“臣妾參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萬福金安。”趙佩瑜一見齊景煬,乖允的俯身行禮。
“你怎麽來了?”倒不是齊景煬討厭趙佩瑜來找他,隻是最近這段時間,趙佩瑜很少來找自己,平時見麵還是曆常的家宴或者散步時遇見,齊景煬心裏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更多的還是樂得自在。
“近日太子殿下公務繁忙,佩瑜不敢叨嘮,而今聽聞一些風聲,特來祝賀太子殿下。”趙佩瑜聽聞王府和將軍府鬧了矛盾,便想著來太子殿下麵前邀功:太子您看呀,我一心待您如今您可看到了?
齊景煬近日來因齊景欽和梁風眠生嫌隙一事開心的不得了,當初以為梁煥卿嫁入靖王府後,齊景欽會有如風助一般扶搖直上,還曾擔心自己東宮太子之位不保,誰知如今他們鬧了這麽大一個笑話。
反觀自己,娶了蜀中王郡主趙佩瑜之後,才是真正的有如風助,而今再見趙佩瑜時,更是心情大悅,其喜悅不言於表。
“好好好,本宮也許久未見太子妃了,今日良辰美景,你與本宮同坐看這歌舞升平之美景可好啊?”齊景煬笑著點點頭,道。
趙佩瑜微微低著頭露出羞澀的笑容:“是。”
“音樂。”空岩見齊景煬牽著趙佩瑜的手坐在上座上,便很有眼色的便旁邊樂師低聲吩咐了一句。
菡瑤跟在身後替他們斟酒,舞娘們衣袂飄飄,其舞姿美輪美奐,讓人美不勝收。
“太子殿下的宮殿果然是與常人不同的。”趙佩瑜看著那幾大缸冰塊,不由得嘖嘖稱奇。
往常別人太子齊景煬驕奢淫逸,她平日還看不出來,如今卻明白了。
冰塊不容易貯藏,冬貯藏起來後,到了夏就化了一大半,這在夏日本就稀少珍貴的冰塊,多用以做成冰鎮飲品來食用祛暑,誰知齊景煬直接用冰塊放宮殿裏扇風祛暑,這樣一來比勤政殿用冰量還大許多。
“太子妃若是瞧著歡喜,本宮派人支幾口大缸去你宮殿裏就是了。”齊景煬笑了笑,不得不,這樣一來確實舒爽許多。
趙佩瑜笑著搖搖頭:“多謝太子殿下的體恤,臣妾身子弱,體寒,無需這麽多冰塊。”
齊景煬笑了笑,喝了一杯冰鎮酒,微眯著眼睛看著大殿中舞姿優美的舞娘們,不住的跟著音樂輕輕哼著節奏。
◎
相較於東宮的涼爽舒適,儀春殿仿佛就要炎熱許多。
夏容馨將手倚在桌案上,坐在那兒撐著腦袋憩。
宮苑內的知了聲連綿不絕,在炎熱的夏叫得人心更是煩躁。
榮福在寢殿外候著,戶外氣溫更是高的讓人害怕,整個人像是從水中撈出來一樣,渾身都濕漉漉的。
雲惜姑姑站在夏容馨身後輕輕搖著團扇,這手道極其重要,輕了沒有風,娘娘燥熱醒過來要挨罰,重了風聲太大,吵醒了娘娘又得挨罰。
整個儀春殿就隻有雲惜侍候得了這種活兒。
夏容馨沒睡著,內心因為齊景欽和梁風眠的事煩躁的很,眼皮子不住的總是跳,眉毛也因為心煩而不自主的皺在一起,近來生的皺紋更是令她煩躁不堪。
宮苑裏的知了聲穿過窗戶鑽進了夏容馨的耳朵裏,在這炎炎夏日裏更是惹得人心煩。
“吵死了!”夏容馨冷不丁醒過來,一把將塌上的方桌掀掉,上麵盛放著的冰鎮水果包括玲瓏果盤也隨著摔在地上。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雲惜姑姑被嚇得夠嗆,登時跪倒在地,腦袋幾近貼在地上,生怕梅妃娘娘降罪。
“你們這些狗奴才!”夏容馨站起身子,卷雲案的靴踩在那冰鎮好的葡萄上,連著包裹在外的冰塊,發出哢擦的聲響:“本宮要你們有何用!了多少遍了!那知了煩人擾人清夢!你們如今是連本宮的話也不聽了嗎!”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雲惜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惹惱了正在盛怒之下的梅妃娘娘。
“息怒息怒!你們除了這句話還會什麽!”夏容馨氣極了,眼神四處查看是否有能讓自己泄氣的東西。
她瞧見了放在一旁的團扇,拿起來便要朝雲惜砸去:“本宮今日就要好好教訓你!”
“啊——”
宮殿外守著的榮福聽見了桌案倒在地上的聲響,還以為出了什麽事,連忙和幾個一同在門外守著的太監宮女跑進去,剛一進去便看到梅妃娘娘要動手打雲惜,他連忙上前攔住:“娘娘息怒啊!有什麽事您吩咐,莫要親自動手弄傷了自己呀!”
夏容馨的手被榮福抓的緊緊的,她一個眼神過去,榮福和身後的太監宮女連忙跪下:“娘娘息怒!”
夏容馨將團扇重重甩在地上,賭氣一般的坐在貴妃塌上沉重的呼吸。
“水!”夏容馨感到口幹舌燥,便衝著跪在腳下的奴才們吩咐道。
榮福連忙起身,弓著身子去端了一碗涼好的清茶過來:“娘娘。”
夏容馨端過杯盞,將清茶一飲而下,重重的將杯盞放在榮福手裏,眼睛瞥了瞥跪在宮殿裏的奴才們,歎了一口氣,閉著眼睛道:“你們都下去吧,讓本宮自己靜一靜。”
雲惜和榮福對視一眼,俯身磕了個頭:“是。”
宮女太監們一同弓著身子退出宮殿,榮福將門關上後,他們都鬆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道:“嚇死我了,娘娘這是怎麽了?”
榮福朝話的太監踢了一腳,道:“娘娘心思是你能揣測的?沒聽娘娘嗎?還不快去抓知了!儀春殿一隻知了都不能留下!”
那太監連忙彎著身子道:“是是是,奴才這就去。”
幾個太監宮女被遣散走後,榮福這才回過頭看雲惜,雲惜滿臉淚痕,想來受盡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