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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齊景欽慢慢的梁煥卿的床邊走去,好在現在梁煥卿睡著了,不然見到齊景欽這副模樣,二人都該覺得丟人了吧。


  梁寂站在寢殿門口,微微側著身子去看齊景欽的背影,梁寂始終對齊景欽不是很放心的,擔心齊景欽見到梁煥卿如今這個樣子恐怕會有所厭棄。


  其實梁煥卿所沒能看透的一切東西,梁寂都看得一清二楚,梁寂知道梁煥卿深深愛著齊景欽,他也知道齊景欽以往所為都是為了利用自己的妹妹梁煥卿,但是卻始終不忍心揭穿這一點,生怕會讓梁煥卿難過不已,梁寂沒有經曆過男女情事,不知道愛情究竟是什麽樣子。


  聽娘親和爹爹是從前眾人都豔羨的一對夫婦,如今娘親去世了也依舊是如此,爹爹身居高位,有著顯赫的家世和俊朗的外表,當初入上京城的時候,有不少合適的姑娘不計較梁風眠喪妻,幾次三番派人來遞帖子,所有人都看上了這麽一位前途一片光明的大將軍。


  本應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朝看遍長安花的大將軍,心中惦記著亡妻,就像是她仍然還活在自己身邊一樣,對於任何女子的好意都是婉拒,默默的將與亡妻的一對兒女拉扯長大。


  梁寂以為這就是愛情,是二十年如一日的默默相守,是患難見真情的相濡以沫,是一饒卿卿相思和至死不渝。


  到底,齊景欽和齊望舒一對兄妹處事的方式就大有不同;一個是喜歡將所有事情都埋藏在心裏,任憑別人誤會也不願意出來,等到真正遇到什麽事兒的時候,眾人這才明白他的真感情;而另一個,喜歡把愛意大膽的展現出來,就怕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然而深究二饒成長模式,齊望舒是唯一一位公主,是在眾饒追捧之下長大的,莫是鳳陽閣,就是整個皇宮都是她不守規矩的地方,這樣長大的公主,定然是性子爽朗;反觀齊景欽,一直以來都被夏容馨當做爭權奪勢的棋子,夏容馨始終不願意相信,同樣是龍子,同樣都是皇帝的兒子,同樣在皇宮長大,齊景欽憑什麽就不能坐皇位,由此,齊景欽一路成長便是心思射慎重,不常信任別人,莫這些煽情的話了,平時本就是少言寡語的人。


  然而這時,梁寂分明看到,齊景欽隻身一人走向梁煥卿,看著梁煥卿幾乎不成人形的樣子,齊景欽淚目了,他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切,肩膀有些微微顫抖,腳步踉蹌的走向躺在血泊之中的梁煥卿。


  齊景欽眼睛有一些模糊了,他看著梁煥卿成了火紅的一片,心中開始有一些後悔之前為什麽要對她那麽冷漠。


  而此時的司南屏也站在了寢殿門外,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梁煥卿如今的慘狀,劇烈的反差和衝擊感讓司南屏無從適應,他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層氤氳,可是他的感情是不能夠像齊景欽一樣公之於眾的,於是他隻能趁大家都看向齊景欽並沒有注意到他的時候偷偷抹去。


  齊景欽慢慢的走到梁煥卿身邊,身子慢慢蹲下,看著近在咫尺的梁煥卿,他輕聲呢喃道:“煥卿……”


  然而今日早晨還活蹦亂跳的梁煥卿此時躺在床上,緊緊閉著眼睛,就連濃密的睫毛之上都沾染了一點血跡,她微微皺著眉頭,眉頭不停的抽搐著,原來此時她在睡夢之中也是一樣的難受。


  齊景欽搖搖頭,淚水已經模糊了他的視線,他背對著眾人,不想把自己柔軟的一麵展示給所有人看見:“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麽……”


  梁煥卿此時緊閉著雙眼,意識仍舊清晰,她感覺到有人在對她話,可是此時她根本就不能夠睜開眼睛,隻能聽著那人在自己耳邊輕聲呢喃抽泣,但是卻不能去安慰……


  齊景欽伸手撫摸上梁煥卿的臉頰,感覺到了自掌心傳來的一抹炙熱,這時齊景欽才感覺到,梁煥卿承受著多大的痛苦,嘔血不止,身上炙熱不斷……


  梁煥卿疼痛的哼了一聲,齊景欽連忙將手從她的臉上挪開,隨後低頭摸了一把眼淚,回過頭來看著他們道:“煥卿怎麽了?”


  齊景欽的聲音在顫抖,一點兒也不似從前的冷血和理智,他想知道梁煥卿到底怎麽了,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此時在場的所有人都在關心這個問題,但是沒有人能幫他們解開。


  司南屏上前一步道:“靖王妃身中劇毒……”


  “為什麽不救她?”齊景欽站起身來,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們,若隻是中毒的話,拿解藥來解毒不就好了嗎?為什麽要讓梁煥卿繼續這麽痛苦呢?“太醫院不是任何一種解藥都有嗎?讓他們拿來呀!”


  齊景欽情緒有一點控製不住了,明明隻是中毒了,梁煥卿現在又還沒死,就有拯救的機會,為什麽他們不拿解藥過來救她呢,齊景欽怎麽也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此毒名為折骨……”司南屏輕聲道,隨後看了一眼梁煥卿,“無藥可治……”


  “本王不信!!!”齊景欽有一些失去理智了,“什麽無藥可醫!明明就是你們不夠用心!”


  這會兒所有人都沉默了,他們不知道該怎麽和齊景欽這件事,折骨無藥可醫,而梁煥卿身中的劇毒就是折骨……


  齊景欽看著躲在角落裏的王太醫,此時的王太醫恨不得自己就是一個隱形人,盡量的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齊景欽快步走向他,隨後一把拉過王太醫,將他扯到梁煥卿的床邊,指著梁煥卿對他道:“你快看看,快看看啊!”

  王太醫被嚇得渾身顫抖,他都不敢抬頭去看靖王爺,渾身不停的顫抖著,他哆哆嗦嗦的道:“王爺……王爺饒命啊……不是微臣不願意治,是……是這個毒,微臣……真的不知道如何……”


  還沒等王太醫完,齊景欽上去就是一腳,將王太醫踹翻在地,眾人都不敢話了,想來平時溫文爾雅的齊景欽也會變成這個樣子,眾人還實在沒有見過。


  “其他太醫呢!”齊景欽環顧四周,發現隻有王太醫一個大夫,不由得惱火起來,都什麽時候了,那些太醫院的太醫們都是吃幹飯的嗎!


  “景欽!”齊秉煜看著齊景欽這個樣子,有一些不悅,便道:“你這樣太不像話了!”


  在齊秉煜眼裏,為了一個女人而已,本不應該如此,但是齊秉煜自己都忘記了,他對於陸芙霜有多麽的癡情。


  被訓斥一番的齊景欽這才冷靜下來,他微微側過臉來看著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危在旦夕的梁煥卿,輕聲道:“無藥可醫……本王不信什麽無藥可醫……不試試怎麽知道?不試試怎麽知道無藥可醫呢!”


  眾人這會兒看著齊景欽這個樣子都不知道該些什麽才好了,實在是太無力了……


  “梅貴妃娘娘駕到——”門外忽然響起了一陣聲音。


  雲惜扶著夏容馨快步的往琳琅園走著,夏容馨知道梁煥卿一定出了事兒,但聽聞她的症狀之後,怎麽也沒想到會有這麽的嚴重,隨即便立刻趕來了,雖然她不能直接是趙佩瑜所為,但是唯有她清楚的知道是趙佩瑜下了毒,她要趕緊讓眾人一同找到凶手,那樣才可以找到解藥趕緊解毒。


  夏容馨行色匆匆的樣子便眾人圍著的寢殿走去,齊秉煜也轉過身來,夏容馨見了,嚇了一跳,連忙跪下道:“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齊秉煜淡然完,就將眼神轉移走了,此時所有饒心思,都放在生死未卜的梁煥卿身上。


  夏容馨見狀,也連忙起身,想要進去看一看梁煥卿如今的處境,想要告訴眾人這件事是趙佩瑜所為。


  “臣妾在宮中便聽聞靖王妃出事兒了,如今怎麽樣?她怎麽了?”夏容馨看著齊秉煜,一臉著急的問道。


  來也是可笑,那杯酒明明就是夏容馨勸梁煥卿喝下的,她明知道裏麵有酒,但是不去阻撓反而勸梁煥卿喝下,如今又要裝作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來問候,實在是可笑至極。


  齊秉煜看向司南屏,方才也就是他一直在為大家答疑解惑,仿佛是太醫還要明白梁煥卿現在的症狀的。


  夏容馨瞥見寢殿內,齊景欽此時正站在梁煥卿的床邊,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然而此時梁煥卿躺在床上,手垂了下來,臉上胸襟前全都是血跡,夏容馨抬手掩嘴,驚訝的看著,她怎麽也沒想到,那個毒藥居然會這麽厲害,簡直讓梁煥卿生不如死……


  司南屏對皇上的眼神十分了然,他走上前一步,對梅貴妃娘娘道:“靖王妃中的是蜀中折骨,無藥可醫……會嘔血不止,身上炙熱不斷,意識一直清醒,生生折磨致死……”


  夏容馨聽後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此時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幸閱是齊景欽沒有喝下這杯毒酒,不幸的是,梁煥卿懷有身孕,這可是眾人翹首以盼的孩子啊……


  “無藥可醫……”夏容馨喃喃自語著,隨後便看向了此時正躺在床上飽受折磨的梁煥卿,她心中有一絲慌張,但是很快就冷靜下來,她起了一個大家都沒注意到的點,“蜀中折骨……也就是,這毒藥是蜀中來的?本宮倒是記得,太子妃是蜀中王郡主。”


  這句話像是提醒了所有人,大家麵麵相覷,這會兒自然而然的被夏容馨提醒著是東宮那邊下的毒。


  至於為什麽大家會相信,會想到是東宮下毒,這個其實可想而知,眼下齊景欽當勢,最有危機感的,就是東宮太子齊景煬了,若是他不會做點什麽,在座的各位還真是不會相信的。


  所有人都看向齊秉煜,這會兒他們任何一個人是東宮太子齊景煬所為,都有著別樣的原因,而隻有讓齊秉煜自己這麽認為了,那齊景煬的嫌疑就怎麽樣也洗不脫了。


  這時,月白皺著眉低頭想了想,隨後抬頭恍然大悟道:“東宮太子妃曾給王妃喝過一杯酒!”


  這邊沒有多少人真正在春日宴上待過,自然想不到這一點來,而出這句話之後,齊秉煜就自然而然的想到簾時的場景,趙佩瑜確實要給齊景欽敬酒,但是那杯酒……被夏容馨勸著讓梁煥卿喝下了。


  齊秉煜看著夏容馨,夏容馨也慢慢抬頭看向齊秉煜,隨後道:“臣妾記起來了,當時王爺不勝酒力,臣妾便想著既然是太子妃勸酒,煥卿身為王妃,喝下去也沒什麽……”


  齊秉煜凝眉看著夏容馨,他生性多疑,如今這麽特殊的情況,齊景欽和齊景煬相爭,那麽夏容馨定然會幫齊景欽話的,但是這一時半會兒齊秉煜也不出什麽不對勁。


  齊秉煜看著夏容馨,良久,他道:“何譽,去搜查東宮!將太子和太子妃一並帶來王府!”


  何譽連忙上前:“是!”完便帶著一隊人跑開了。

  何譽走後,齊秉煜依舊看著夏容馨,他總覺得有一絲不對勁,夏容馨表現得太過於淡定冷靜了,此時梁煥卿身處險境,齊景欽都已經崩潰不已,夏容馨卻能這麽冷靜的指控趙佩瑜,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想想她的行為做法,卻看不透其身後的意圖。


  夏容馨能感受到齊秉煜的眼神,她內心也是十分心虛,別人不知道,但是她確實有過當眾勸梁煥卿喝下那杯毒酒,也就是她也有罪過,隻是有別於知與不知,而這一點,也就隻有夏容馨自己心裏清楚了。


  夏容馨學著眾人一樣低下頭,不去看齊秉煜的眼神,但是心裏卻在慌張,若是她有意勸梁煥卿喝下毒酒的事兒被眾人知道,也定然會受到譴責,可是自己以後是要做太後的,是要做後宮的主人,她不能容許自己身上有任何汙點。


  此時的眾人聽聞可能是東宮太子妃下毒毒害齊景欽,卻被梁煥卿喝下這杯酒時,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齊望舒看著躺在床上的梁煥卿,心中百感交集,自從梁煥卿嫁入王府之後,哪裏有過一的安生日子,她自己心裏清楚,這一切都是他們欠梁煥卿。


  齊景欽站在梁煥卿的床前,此時的心情有了一絲緩和,聽聞方才他們話,想起這次梁煥卿中毒可能又是因為皇位之爭,而自己也險些喝下那杯毒酒,心中也是一陣愧疚,若是自己知道,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梁煥卿替自己喝下那杯毒酒的……


  月白跪在梁煥卿的床邊,心疼的看著床上此時呼吸十分微弱的梁煥卿,她想到當初梁煥卿不想嫁給齊景欽的時候,自己就應該誓死支持她的這個想法,不應該嫁的……不應該的……


  別人恐怕不知道,但是月白是知道那杯酒是梁煥卿替齊景欽喝下去的,月白自私,她不考慮大局,但是眼前她也就隻有一個姐而已,她多麽希望姐永遠隻是姐,再也不要做什麽王妃了……


  梁寂沉默的看著梁煥卿,想起還是孩子時候的她,活潑可愛,雖然調皮了一些但也實在不至於成為這個樣子,一時間讓人十分擔心,自從賜婚之後,他們的生活都有了翻覆地的變化,梁煥卿在這短短一年之內有過許多次生命危險,而朝堂之上也有了許多數不勝數的變化……


  秦瑞蘭也望向梁煥卿,時不時又看了看梅貴妃,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夏容馨的表現太過於冷靜奇怪了,貌似並不應該這樣的,聽司南屏起折骨無藥可醫,他們心中也萬般沉重,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夕陽西下,梁煥卿的生命也在一點一點的消逝,所有人都不勝惋惜……


  ◎


  何昇帶著申屠塵匆匆趕到靖王府時,恰巧也在門外遇見了建威大將軍梁風眠和管家梁伯。


  何昇和申屠塵走在後麵,瞧見前麵走著的是大將軍梁風眠,何昇這才意識到事情完全鬧大了,就連建威大將軍梁風眠都知道了這件事,看來那下毒的人要是被糾察出來,可是要脫一層皮了。


  “大將軍!”何昇一邊跑著追上他,一邊喊道。


  梁風眠和梁伯行色匆匆的往琳琅園走去,聽聞何昇呼喚,便停了下來,回過頭,看見何昇帶著一個麵生的太醫,便皺了皺眉頭,如今自己女兒危在旦夕,隻帶一個太醫來嗎?

  “何總管。”梁風眠此時心情不好,便也隻是淡淡的道。


  何昇走到他麵前,看著梁風眠看向申屠太醫的眼神,就知道此時梁風眠心中不痛快,連忙道:“大將軍,這位是申屠太醫,靖王妃身中折骨劇毒,相傳無藥可醫,其他太醫還在太醫院為難民們尋求治病良方,這位申屠太醫他有辦法救治靖王妃,這便就隻帶了他一位太醫過來。”


  何昇在皇宮數十載,這點心思還是看的清楚的,他做這等差事,最重要的就是察言觀色,每陪在皇上身邊,伴君如伴虎,實在是若是稍有不慎,便是人頭落地。


  而何昇這段話完,梁風眠便了然了,沒想到梁煥卿中的居然是折骨劇毒,這讓他心有餘悸,他行軍數十載,曾也聽聞過折骨的名聲,無藥可醫,無藥可醫,這便就是它最大的厲害所在,而眼前這個二十出頭的少年郎,居然有口氣出能有信心治好折骨:“申屠太醫?”


  申屠塵自然是明白梁風眠對他的態度,一個出生牛犢的子,怎麽有信心去治好這個折骨呢,其實申屠塵心中也隻有一半的把握而已……


  申屠塵抬頭看著眼前的梁風眠,想來當初在邊塞時,那位楊姑娘就是梁風眠的夫人了,當時申屠塵和師父在邊塞的時候,沒能進到軍營見過梁風眠,那個時候梁風眠還隻是一個駐守邊塞的將軍,但是怎麽也沒想到,過了這麽久,申屠塵長大之後,能在上京城得而遇見他。


  而他們可能誰都不記得了,當初申屠塵曾經受惠於梁風眠的妻子楊素影,而今申屠塵不能再見那個曾經給過他母愛般溫暖的楊素影,但是如今他有機會將楊素影恩德報之於梁煥卿身上。


  “梁大將軍。”申屠塵對梁風眠拱手拘禮,本該趕時間行色匆匆的他們卻在此時緩緩施禮。


  二人四目相對,有一種穿越時空的感覺,當初在風蕭蕭兮的塞外,或許就少了這麽一份靜謐。


  而此時,梁伯卻著急的不行,他見二人相顧無言,便趕忙道:“老爺,快走吧,我們還要去看靖王妃呢。”

  聽聞這話,梁風眠才堪堪回過神來,再瞥了一眼申屠塵之後便和梁伯轉身就要離開了。


  何昇看了看申屠塵,隨後道:“申屠太醫,救人要緊,我們還是快點走吧。”


  申屠塵側過臉看了看何昇,隨後轉而看向梁風眠和梁伯遠去的背影,他鼓起勇氣道:“梁大將軍,下官有一個問題想要賜教。”


  何昇簡直驚呆了,他沒有想到申屠太醫會出這句話,在他的眼裏,申屠太醫和梁大將軍貌似沒有一星半點的關係。


  梁風眠停住了腳步,梁伯回頭看了看申屠塵,他不知道這個素未謀麵的太醫,怎麽會有問題想要問梁大將軍呢。


  但是這會兒梁風眠也沒有著急趕路,他回過頭來看向申屠塵,眉眼之間沒有一絲疑惑,他看著申屠塵,道:“太醫請講。”


  梁風眠這會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他如此客氣,明明自己還有急事,卻願意停留下來回答他的問題,心裏想著,大概是因為申屠塵能救他的女兒梁煥卿吧,所以自己才會對他有足夠的耐心。


  申屠塵看著梁風眠的眼睛,問道:“下官鬥膽問一句,將軍夫人可是姓楊?在十五年前曾經在邊塞鎮支援過。”


  申屠塵依舊想要確認一下自己心中的想法,若真是如此,那麽當初遇見的那個器宇非凡的楊姑娘,就是梁煥卿的娘親楊素影了,那麽他見著梁煥卿會有熟悉的感覺,這一切都是可以解釋清楚的了,那麽……梁煥卿就值得自己不顧一切,甚至拚盡全力,舍棄性命的去救她。


  梁風眠和梁伯、何昇,他們聽到申屠塵的這一席話,都不免有一些驚訝,他們不明白,這個看似和他們毫無關係的太醫,為什麽會提起梁風眠心中永遠的禁忌楊素影呢?0

  “申屠太醫,這是大將軍的家事……”何昇待在齊秉煜身邊久了,自然對重臣梁風眠也多有了解,他知道每當有人提起梁風眠的妻子楊素影的時候,梁風眠情緒都會有一絲低落。


  當初梁風眠遠在邊塞駐軍,邊塞許多國都仗著自己馬強體壯而來騷擾他們朝邊塞的鎮民,梁風眠時常在外征戰,隻聽聞夫人楊素影在家時總是幫著安撫難民,但是為了做好事不留名,便隻讓別人喚她一聲楊姑娘,也是到後來,別人才知道這是將軍夫人,於是紛紛歌頌大將軍府中的良好品質。


  這般遙遠的事情,梁風眠以為隻會永遠的藏在自己的腦子裏,但是怎麽也沒想到會再被一個太醫提起。


  梁風眠看著申屠塵,隻見他眼神十分的認真,隨後梁風眠點點頭,道:“是……”


  梁風眠本還想再一些什麽,但是話到嘴邊便很難再出口,他想起了夫人楊素影,當初病逝之時自己未能在身邊侍疾,若是夫人想到要留有遺書,想必要的也隻是照顧好他們的一雙兒女吧,可是如今梁煥卿生死未卜,想想自己這些年在一直在軍營都未曾歸家,自己的女兒也就隻有逢年過節的時候在一起吃飯,是陪伴她成長,但是在她必須要經曆成長的道路上總是缺席,自己這個父親,可謂是相當的不稱職了。


  申屠塵一聽,眼睛便蒙上了一層氤氳,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當初在邊塞的楊姑娘,真的是梁煥卿的娘親,難怪當初自己見著梁煥卿會那麽的熟悉……


  如果能有機會,申屠塵多想見楊素影一麵,從來沒經曆過母愛感受過母親疼愛的申屠塵,也就隻有在四五歲的那個年紀裏,和楊素影在一起的五時光裏,感受到一絲來自於母親的溫暖。


  申屠塵深深吐了一口氣,隨後問道:“那……夫人呢?哪兒去了?”


  之前聽聞楊素影已經去世了,但是申屠塵始終不相信,那麽好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會這麽早就去世了呢?


  何昇覺得申屠塵這麽問實在是太過於無禮了,想要提醒一番時,但看到梁大將軍仿佛並沒有覺得有被打擾,明明是梁煥卿性命攸關的時候,他卻願意停下腳步來和申屠塵話。


  梁伯靜靜的看著申屠塵和梁風眠,二人對立站著,因為一個早就已經過世聊人而在一起交談,梁風眠眼中閃爍著淚花,申屠塵也亦然,這是誰也想不明白的一件事。0

  隻聽聞申屠太醫是才,是神童,但同時也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隻有一個年老的師父,在申屠塵入太醫院之前就已經仙逝,他會和楊素影有什麽關係呢?


  或許大家都會想到這可能是楊素影的孩子,但是梁風眠十幾歲的時候就和楊素影認識,那時的她一頭靚麗的淡墨色青絲在夜風中微微飛舞,隻用一根簡單的碧玉簪子稍稍挽起幾縷秀發,其餘的輕輕披在雪白的削肩上。


  薄如蟬翼的紗袖之下,露出一隻纖纖素手,柔荑般的光潔美麗,冰雪肌膚,柔若無骨。


  一張俏麗的臉未施粉黛,卻依舊嫵媚動人,精致又顯清麗脫俗,豔若桃李,麗如春花,一比之下,當真是“六宮粉黛無顏色”。嬌靨晶瑩如玉,肌膚勝雪,冰肌玉骨,仿佛吹彈可破,峨眉如一彎細細的月亮,齒如瓠犀,目若秋波流轉,雙瞳剪水,婉如清揚,千萬種思緒藏於其間,明亮動人。


  細的潔白瓊鼻下,粉嫩可愛的櫻唇好似一朵美麗的花兒,嬌豔欲滴。


  她本是生麗質,優美娉婷,亦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好似仙下凡,嬌美無匹,令人不可逼視。

  梁風眠初見她時,正巧楊素影花樓招親,為使得眾人折腰,她微微福身,婉婉落座。


  玉指輕揚,露出纖細白皙的玉指,撫上琴麵,凝氣深思,琴聲徒然在殿上響起,琴聲委婉卻又剛毅,券券而來,又似高尚流水,汩汩韻味琴聲悠揚,如高山,如流水,潺潺錚錚,聽者就像在欣賞大自然最美得風景,使人心曠神怡。


  扯出水袖,樂曲緩緩奏起,身影流動,風吹仙袂,身子隨著節奏舞動,當真是素肌不汙真,曉來玉立瑤池裏。


  亭亭翠蓋,盈盈素靨,時妝淨洗。太液波翻,霓裳舞罷,斷魂流水。甚依然、舊日濃香淡粉,花不似,人憔悴。


  欲喚淩波仙子。泛扁舟、浩波千裏。隻愁回首,冰簾半掩,明璫亂墜。月影淒迷,露華零落,闌誰遙共芳盟,

  猶有雙棲雪鷺,夜寒驚起。


  樂曲緩緩激烈,旋轉,甩袖,扭腰,下擺,動作一氣嗬成。


  樂曲緩緩放慢,身姿也隨著柔軟起來,水袖翻飛,抽出五尺餘長,彎腰跪地,頭朝後仰去,腰肢180度彎起,樂曲結束,眾人歡呼雀躍。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梁風眠承認從一開始,是看中了楊素影的美貌,和曾經許多口口相傳的愛情故事一樣,他們也經曆過許多曲折。


  後來也曾被楊素影的忠貞不渝感動,隨後便成親,為了楊素影,梁風眠一直努力,從將開始做到如今的大將軍,其中不乏有楊素影的功勞。


  梁風眠和楊素影在一起經曆了許多,但是麵對眼前的申屠塵,梁風眠卻不知道這究竟是有什麽關係。


  但是申屠塵竟然問起了這件事,梁風眠也從回憶之中走了出來,可是他始終不願意直麵楊素影的死亡,他側過臉看了一眼梁伯,想讓梁伯來這件事。0

  梁伯本不願意,他覺得申屠塵無端問起這件事來十分的不脫,但既然梁大將軍授意了,自己便開口道:“夫人去世了,在邊塞的最後一年。”


  “怎麽去世的?!”申屠塵情緒有一些激動,仿佛死去的就是他的娘親一樣,但是誰也不知道,申屠塵確確實實就是把楊素影一直當做他的娘親一般埋藏在心底。


  梁伯抬頭看了一眼梁風眠,不知道該不該,梁風眠凝眉看著申屠塵,不明白這位太醫到底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要問的這麽詳細,當初在邊塞時,自己忙於軍務的那段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因病去世,邊塞多風沙,晝夜溫差大。肺部感染,醫療條件不好,便去世了。”梁風眠從來沒有仔細問過楊素影的死因,但楊素影到底為什麽死的,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n

  楊素影自幼生活在秦淮水鄉,第一次出遠門,便就同他去了邊塞,他習武之人自然不怕,梁寂和梁煥卿是在邊塞出生的,從習慣了便也如此,但是楊素影,自從生下梁煥卿之後,身子就一直不好……


  梁風眠心裏清楚,但那個時候條件不好,便一直沒有在意,誰知道居然就造成了她的死亡,然而在她呼吸急促,額頭冒出細密汗珠,幾近崩潰瀕臨的時候,自己卻沒能在她身邊,這也是梁風眠一輩子的疼痛。


  申屠塵左眼滑落下了一顆淚珠,他難以置信,楊素影就那麽去世了,就那麽痛苦的離世了……


  梁風眠此時就更加難過了,十幾年前他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如今年老體衰時,又即將要失去自己的女兒梁煥卿,他看著申屠塵,不明白他如今什麽意思,但是依舊問道:“申屠太醫……你……當真能救我的女兒嗎?”


  申屠塵低頭抹了一把眼淚,來時他一直在猶豫要不要用那麽危險的辦法,因為稍有不慎,非但救不回梁煥卿,就連自己的生命也有可能搭進去,但是如今卻想明白了,梁煥卿,他非救不可,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


  “能。”眼前兩鬢斑白的老將軍就是當年自己在邊塞時幫助過自己的楊姑娘的丈夫,自己視楊姑娘為母親,自然梁風眠也是……總之,申屠塵不願意讓梁風眠繼續感受到當初的喪妻之痛……


  申屠塵想,自己一身傷痕的來到人世間二十年,所幸遇到了師父,給予自己醫術和見識,為自己遮風擋雨,但是申屠塵心中的對於母親的那份深刻的執著的空缺,卻是楊素影給的,正是這點填補,才造就了他如今一個完整的靈魂。


  所以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救梁煥卿。


  得到了申屠塵的回答,梁風眠心中的巨石這才放下了一點點,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現在的心情,但是知道梁煥卿有救了之後,便就沒那麽擔憂了。


  何昇在一旁聽他們話,聽聞申屠塵自己一定能救靖王妃的性命時,他也不由得落淚了,靖王妃這一路走來,實在是經曆了太多坎坷,這才僅僅隻有一年的時間,沒想到都經曆了這麽多的生命危險,而今也生死未卜,實在令人唏噓不已。


  “既然如此,咱們快走吧,靖王妃還等著申屠太醫救命呢!”何昇擦幹眼淚笑了笑,既然如今知道靖王妃有救了,那麽也就不用再懷有那麽沉重的心情了,隻要……隻要將申屠塵帶去就好了。


  四個人不再言語,此時太陽已經下山了,夜幕即將降臨,他們紛紛往琳琅園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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