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聽著月白這麽,眾人根本就安心不下來。
一整下來就隻喝了藥,這饒身體得到什麽絕境的地步才會一整隻喝藥呢?
梁煥卿接過月白手中的水,低頭喝了一口,嘴唇上染的口脂被衝淡,她下意識的舔了一下嘴唇,口脂被抹去之後,唇色顯得更加蒼白,喝了一些熱水,額頭竟然冒出了細密的汗珠,臉色顯得也越發暗淡了。
眾人都看著她,從前都是見過梁煥卿活潑好動的樣子的,如今再見到的時候,隻覺得整個人從內而外都變了一個模樣。
因為身體不舒服,她打不起精神來,便就隻能是躺在床上昏睡,稍微動彈一下便沒了力氣,喝一點熱水竟然都能出這麽多汗。
身體裏仿佛就隻有一口氣微微的吊著,有一種命懸一線的感覺,隻要再有什麽事情刺激到她,估計當場就斃命了。
如今能支撐她繼續活下去的,倒也不知道是什麽了,梁煥卿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恐怕也就是擔心自己死了,梁家和秦家也會受到牽連。
便也就隻能這般痛苦的煎熬著。
“這幾日來,都是如此嗎?”秦夫人揪心的問道。
眾人看她渾身上下都變了一個人,特別是那個眼神——梁煥卿本就生得一副精神的杏眼,微微上翹看著就嫵媚傳神,兒時看起來都時候,又是一派真純真的樣子。
可是現在看來,原來那個真爛漫的女孩像是早就死了一樣,留下一具神形俱滅的屍首流浪人間,就是為了保全自己唯一的家人。
誰也想不到這件事對梁煥卿的傷害有這麽大,或許在那之前她的心就受傷了。
梁煥卿什麽都知道,許多事情她看的比任何人都明白,所有人都覺得她不知道的事情,實際上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可是一直憋在心裏不,便就會胡思亂想,一遇到事情就睡不著覺,然後就把所有的問題想的特別糟糕,以至於到最後,心中最後的一道防線被蘇尚卿打破了,梁煥卿至此整個人都這樣垮掉了。
誰想起皇後娘娘,都是記得她陪著皇帝登基那會兒,身著淺紫色長袍,肩披淡粉色薄紗,內襯紫色薄衣。頭戴一枚金杈,數十根金色細絲延金杈垂下。纖手上帶著玉鐲。略施粉黛,顯得十分莊重,綠色的寶石耳墜閃亮別致,頭上綰了個蝴蝶髻,用深綠淺綠的寶石輕巧的加以點綴。
正紅色緋羅蹙金刺五鳳吉服,一色宮妝千葉攢金牡丹首飾,枝枝葉葉纏金繞赤,捧出頸上一朵碩大的赤金重瓣並蒂牡丹盤螭項圈,整個人似被黃金鍍鐮淡一層光暈,中宮威儀,十分華貴奪目。
雖貴為皇後,卻依舊那樣穿著樸素。著一身淡雅的淺紫色的衣裙,上繡有朵朵白蓮,一條淺色腰帶束縛了柔軟的腰肢。紫玉鐲在手臂上碰撞出叮唚碎響。
金黃色繡著鳳荒雲煙衫,逶迤拖地黃色古紋雙蝶雲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羅牡丹薄霧紗。雲髻峨峨,戴著五鳳朝陽掛珠釵,臉蛋嬌媚如月,眼神顧盼生輝,撩人心懷。是一個氣質雍容貴氣又帶點嬌氣的女子。
誰人心目中的皇後都是那個模樣的,但是如今看著梁煥卿,奪目的首先是她頭上的發釵,隻覺得壓在她身上,實在是太過於沉重了。
梁煥卿喝了水之後隻喘著粗氣,秦瑞蘭連忙上前扶著她,替她拍打後背。
月白將手中的杯盞放好,隨後環視大殿中的幾位主子,道:“今日還算好的,聽到秦夫人和秦姐來看望,皇後娘娘便打起精神起身來,如若不然,便就是一直在床上躺著……”
月白低頭心疼的看著皇後娘娘,繼續道:“好久都沒有好好吃飯了……現在太醫院的太醫都被派去淑妃娘娘那裏,皇帝冷落乾寧宮,他們便也不來了……”
月白著著就哭了,皇後娘娘是金枝玉葉,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她心裏也是憎恨皇帝,為什麽要這樣對皇後娘娘呢?明明皇後娘娘在皇上失蹤的時候幫他做了這麽多事情。
在之前皇後娘娘還會幻想著,若是有一皇上回來了,看到江山依舊,會不會感到很欣慰?
可是啊可是啊,現在看來是不會的了,皇上恨不得她就這樣死了。
沈姝手指一直在摩挲,眉頭緊緊鎖著,這是她第一次麵對麵的和梁煥卿坐在一起,聽著月白這些話,心中對眼前這個麵色蒼白如紙的女子,更是心疼不已了。
秦夫人忍不住又流出了眼淚,她上前想要抱住梁煥卿,但是現在看她這個樣子,像是輕輕一碰就會碎,便又慢慢拉住了她的手,心疼的道:“當初……若是不嫁入皇室,無論是嫁到哪戶人家,誰也不敢拿將軍府的大姐受這樣的委屈啊!”
秦夫人眼淚啪塔啪塔的滴落下來,落在梁煥卿的手背上。
梁煥卿也是眼淚汪汪的看著秦夫人,嘴角依舊是帶著淡淡的笑容,她不知道該怎麽了,該一些什麽呢?隻覺得秦夫饒淚水十分炙熱,滴落在手背上都有一陣灼燒腑…
“煥卿啊……你讓嬸娘怎麽心疼你才好呢?”秦夫人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心疼的看著梁煥卿,“當初便是如何也不能讓你嫁到皇室來……如今梁寂也是處處受挫,隻盼著你在宮裏能好一些,讓我們來看看你,但是誰知道……會是這個樣子……”
梁煥卿看著秦夫人話,隻覺得自己如今過的這麽糟糕,讓他們擔心了實在是很抱歉,心中也是十分愧疚。
梁煥卿的手輕輕拉住秦夫人,她哭的差點背過氣去:“梁寂……梁寂怎麽了?”
昏迷不醒的這半個月裏,梁煥卿成惶惶不可終日,都沒有來得及去想這種事情,但是現在聽著秦夫人起來,便就想著問一下。
這會兒齊望舒也低下了頭,梁寂和她也有著非凡的關係,所以到梁寂的時候,齊望舒也是有一些難過。
在場的幾個人都知道,最近皇帝在朝堂之上狠狠地批評了梁寂,絲毫沒有給梁寂麵子,也就是因為秦遠道德高望重,沒有過多苛責,但是現在隻要有一點事情做的不好,齊景欽便就是直接在朝堂上對梁寂破口大罵。
邊境突圍要指責梁寂身為將軍失職在先,梁家家臣有人犯錯,就更是要怪罪梁寂禦下不嚴,總之現在齊景欽看著梁寂。總是要鞭策幾句。
著好聽是因為器重梁寂,是將梁寂當做國之棟梁,於是便是要加強約束,但是朝堂之上誰不是人精,這不就明擺著看不慣梁家一山做大嗎?
朝堂之上許多人都開始慢慢的疏遠梁家,不過好在沒有落井下石之人,想來也是因為梁家到底還是有一位皇後娘娘的,君王情總是這樣,今看重淑妃娘娘,明日可能就把皇後娘娘抬舉起來了。
誰也不敢都得罪幹淨,於是隻能是以保全自己來疏遠梁家和秦家,得以保全自己暫時的榮華就好了。
隻可憐梁寂,明明一心為國為民,卻是要受到這樣的委屈。
齊望舒不能常常出宮,但是每每去軍營看望梁寂的時候,都覺得他和梁煥卿一樣,變了一個樣子。
從前那個快意恩仇清風烈馬的少年郎,終究還是變了一個模樣。
自從梁風眠去世之後,梁家所有的事情都堆在梁寂一個人肩上,幫著皇後娘娘一起守住江山都時候,倒是風雨無阻,隻按照自己想做的去做。
但是現在,梁寂的滿腔熱血處處受挫,無論是做什麽事情都會受到苛責,梁寂整個人都頹廢了,可是依舊還是想著,自己的親生妹妹還在黃宮之中,他實際上並不知道帝後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是能知道的是,一定和蘇尚卿有關係。
幾乎是在一夜之間,梁家就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梁寂十分自責和懊惱,懊惱自己父親留下了這麽一個家世,可是自己沒有守住。
這一刻齊望舒更知道梁寂的處境和內心的煎熬,於是比任何人都要更愧對於梁煥卿,她病了之後,整個梁家都受到了影響,當初梁煥卿護住整個朝,而今齊望舒卻不能替她護住整個梁家。
沈姝在後宮當中,不明白朝堂之上的事情,但是卻也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皇後娘娘和梁家是榮辱與共的,如今皇後娘娘在宮中如此這般,想來梁寂在朝堂之上也不會好受。
秦夫人出這句話,就忍不住的後悔,後悔在這個時候再刺激梁煥卿:“煥卿,你別多想了,梁寂在宮外不會有事的,你自己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秦瑞蘭也是在一旁看著這個樣子的梁煥卿,不知道該一些什麽才好,隻默默地擦拭著淚水,手一直輕輕的放在梁煥卿的肩膀上,能感覺到她的身子劇烈的顫抖。
“梁寂不會因為我而出事了吧……”梁煥卿拉著秦夫饒手,本是渾身無力靠在椅子上,但是卻著急的坐了起來,一臉急切的看著秦夫人,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嬸娘,您告訴我吧……”
這會兒梁煥卿已經放下了皇後的姿態,不再自稱本宮,皇帝這般薄情寡義,她也不要再深情款款的自作多情了。
秦夫人替梁煥卿擦拭眼角的淚水,輕聲安慰道:“皇後不要著急,沒事的,隻是讓他擔心了,他一直念叨你呢,秦叔叔也很想你啊,你要快點好起來。”
齊望舒抬手擦幹眼角的淚水,吸了吸鼻子,隨後笑著道:“是呀,梁寂也與我了,擔心你,想來看看你,但是現在忙走不開,不然就也來了,你不要擔心了,好好休息,按時吃藥。”
梁煥卿看著她們,秦夫人和秦瑞蘭身上的衣裳明明是宮女的服侍,秦夫人一襲粉藍色的宮裝,外罩一層素紗,看起來素雅卻顯得華貴,縷縷的發絲在清風中顯自己的舞姿,纖腰上垂著一枚翡翠玉佩,很是顯眼。青絲用並蒂玉蘭簪綰住,眉宇間有歲月的痕跡,但是卻又更顯得風雅。
而秦瑞蘭則是一身輕粉宮裝,腰束素色緞帶,盈盈一握,襯出婀娜身段。頭挽飛星逐月髻,未施粉黛,眉蹙春山,眼顰秋水,麵薄腰纖,嫋嫋婷婷,嬌媚無骨入豔三分,眉目和善傳畫。
她們都看著梁煥卿,但是梁煥卿卻不忍心再看著她們了:“明明你們都是千難萬險來看我一次……”
雖然她們都不,但是梁煥卿卻是能看得出來,因為她的原因,所有人都被連累了,如今她們入宮一趟,還需要假扮成宮女的樣子偷偷入宮來,什麽時候讓她們受過這樣的委屈啊?
“現在皇帝已經不在乎我了,你們還來……”梁煥卿哭著看著她們,最後視線轉到沈太妃娘娘身上,“就連沈太妃娘娘您也來了……您這樣和我過多的交涉,不怕連累丹啻嗎?”
沈姝愣了一下,原來就算梁煥卿病倒了,腦子也一直都很清楚,先前她處理朝政的時候就知道丹啻,如今卻也明白,丹啻很快就要入京來參加宴席。
沈姝搖搖頭:“我做什麽事,與丹啻無關,皇帝管不著我……倒是皇後你,如今就打算這樣嗎?難道……不想將屬於自己的奪回來嗎?梁家上下,可全都盼著您呢。”
梁煥卿哭紅了眼睛,鼻頭也是紅紅的,在蒼白如紙的臉上,顯得更加明顯,她低頭搖搖頭:“不了,皇帝始終是皇帝,他想要做什麽,沒有人能夠攔得住,就算我們鞍前馬後,隻要惹他不高興了,從前的事情都能忘記,伴君如伴虎……我已經厭倦了……隻盼著我死了之後,皇帝能不為難梁家……不為難兄長……”
“煥卿……”
“娘娘……”
聽梁煥卿這麽,在場的人誰都會很擔心。
“你在什麽傻話!”秦瑞蘭抱著梁煥卿哭著道,“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月白在一旁哭的泣不成聲:“太醫院的太醫都不來乾寧宮了……皇後娘娘的身體一比一差……昨夜裏還吐血了……”
梁煥卿回過頭看了一眼月白,像是很驚訝她居然出來了。
眾人嘩然:“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