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早在陳湮瀟將付懿放在床上的時候,她就悠悠轉醒了。隻是由於酒精的作用,還不是那麽清醒,腦子也比較遲緩。


  付懿從床上坐起來,略顯失神又不可置信地抬手碰了碰唇角,隨後疲憊地閉上眼,捏了捏鼻梁。


  怎麽會這樣?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剛剛少年話中濃烈的情感讓她心驚肉跳,這麽執著的感情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是他藏得太好,還是自己太粗心?居然一絲一毫都沒讓她發現。


  她回想起這段時間,總是偶爾發現的那些可疑的眼神,結合沈則言和顏姝的話。


  無端有些可笑,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她的少年對她的感情便不再那麽單純,所有人都能發現,她這個最親近他的人卻沒有發現。


  付懿搖搖頭,雖然驚詫,但她不怪他。他缺少關愛,她是唯一對他好的人,這樣的關係,他依賴自己從而產生感情是很正常的。


  同樣孤立無援,所以她理解。


  可他們是不會有除姐弟之外的關係的,她可以將他當做親弟弟來疼愛,別的不行。


  隻是為什麽她這麽心慌?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他,不知道如何去解決。這是她第一次麵對一件事如此束手無策。


  不行的,她不能讓他放這樣下去,他們不能有不該有的感情。先不說她支助他上學,本就隔著道德。


  並且他們若是越了界,她對付雲海這麽多年來的恨豈不是一個笑話?

  這樣的錯誤,隻有付雲海這樣的人才會犯。


  她跟他,不一樣。


  但她和少年這幾年的相處,感情也是真的,她是將他當做親弟弟來疼的。


  這讓付懿感到難以抉擇,一向果斷的她,此時有些猶豫不決。


  她不想將事情處理得太絕對,也不想去傷害他。


  那樣幹淨純粹的男孩子,她曾想,如果他喜歡上一個女孩子,他一定會給她百分百的愛。


  可當對象成為了自己,一切都不那麽美好了。


  剛才因為酒精的作用,她並沒有聽出少年言語中的病態偏執,隻感到了熱烈的情感。


  所以在付懿心中,陳湮瀟依舊是那個陽光幹淨的少年。


  純粹得讓她不忍傷害。


  陳湮瀟端著醒酒湯上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坐在床上想得入神的付懿。


  他愣了一瞬,眸中流轉著難懂的光華,隨即關心地試探出聲問:“姐姐醒啦?”


  “啊。”付懿一愣,抬起頭看他,隨即故作迷糊地點頭:“嗯,剛醒。”


  她這模樣像極了剛酒醒,腦子遲緩還沒轉過來,迷離的樣子。


  陳湮瀟卻有些心中遺憾,他倒好奇,如果姐姐那時是清醒的,她會是反應呢?

  想想就很期待呢。


  他不再多想,端著醒酒湯來到她床邊遞給,微微抿唇道:“這是醒酒,姐姐趕緊喝掉,以後別喝這麽多了。”


  他板著臉,還真挺像乖巧弟弟訓不省心的姐姐似的。


  付懿淡笑著應道:“好。”


  既然他還沒說出來,她也決定暫時裝作不知道,慢慢才去辦法,讓他出去不該有的想法。

  陳湮瀟盯著她將醒酒湯喝幹淨,隨即像是不經意似的好奇問:“今晚姐姐是和沈先生一起玩兒嗎?”


  聞言,付懿一愣,突然想起在不久前,少年也這樣問過自己。


  “姐姐,剛剛送你回來的那個人是你男朋友嗎?”


  明明早有蹤跡,她卻沒有發現。


  茶色的雙眸微動,她不動聲色地點頭應道:“嗯,我們很久沒一起放鬆了,就去喝了兩杯。”


  雖然心有不忍,但她向來是理智的。


  “我們”倆字在陳湮瀟聽來,莫名刺耳,他將眸底深處翻湧的情緒藏得很好,麵上不顯,語氣不讚同:“可姐姐這麽漂亮,喝這麽多,要是那個男人不懷好意怎麽辦?”


  幼稚地詆毀情敵,竟讓付懿覺得有些可愛,她將碗放在床頭櫃,仰起頭看著他笑:“我和沈則言從小一直長得,他是我少數信得過的人。”


  這樣的笑容,是陳湮瀟一直以來最為迷戀的,可此時隻覺得十分刺眼,讓他有想要肆意地破壞的衝動。


  陰暗又執迷的占有欲在心中翻湧,她的笑容是因為別人,他不允許!

  看著少年微微失神的表情,付懿到底心疼,輕歎一聲:“今晚辛苦你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好。”陳湮瀟朝她笑了笑,便轉身離開。


  這在付懿看來,就是在強顏歡笑。她拖著下巴,瞥了眼床頭櫃上的碗,失笑。


  看來殺傷力確實挺大,她手指點著下巴,深思著。


  陳湮瀟為她關上門的一瞬間,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


  好似不是關上門,而是打開了一扇門,將門內的惡魔放了出來。


  他快步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他握緊雙拳抵住門,額頭一下又一下地磕在門上。


  好像疼痛能夠掩蓋住他內心極度的恐慌與憤怒,掩蓋住那因為別的男人的笑容。


  緊握的手心用力到手心傳來刺破皮膚的疼痛,痛意讓他渾身放鬆了下來。


  他倏然笑了出來,疼也是姐姐給的,他要好好受著。


  就像過去,那個女人一次又一次地折磨自己,他還是愛她。如果能讓她多愛自己一點,他願意承受加倍的疼痛。


  可他最後還是被拋棄了。


  這一次,他不會再讓自己被拋棄。


  無論多重的痛,他都能承受,隻要是姐姐給的,他都喜歡。


  在痛意散去過後,陳湮瀟回想著今晚付懿的表現,一寸一寸地回想,每一個畫麵他都沒有放過。驀然地,他嘴角彎起一抹過分怪異的弧度。


  姐姐啊,可真是不會演戲呢。


  姐姐你看,我多愛你啊!這麽拙劣的演技就將他騙了過去。


  早上,陳湮瀟一如往常地在廚房做早餐。


  昨晚傷害了小朋友,付懿心裏有絲不自在。


  她進到廚房幫忙熱牛奶,側頭看他,語氣隨意:“‘宜星’的項目我親自帶,你跟著何總好好學習,有不懂的可以回來問我。”


  陳湮瀟將煎雞蛋盛出來,側首朝她粲然一笑:“好。”

  付懿突然皺起眉:“等一下,你的額頭怎麽回事。”


  雖然少年的頭發搭下來遮住了一些,但還是能看出他額頭些微的青紫。


  陳湮瀟微愣,隨即不好意思似的撓了撓後腦勺:“昨晚走得太急,又沒開燈,就不小心撞到了。”


  付懿啞然失笑,難免又有些隱隱的心疼,是昨晚給他的打擊太大了麽?


  陳湮瀟不會知道,在小付總心裏,現在他就是一個被情敵打擊得失魂落魄,迷迷糊糊撞了牆的小可憐。


  今天跟往常一樣,他們一起去公司,付懿將陳湮瀟放在公司附近,便先行前往。


  黑色的賓利停在馬路邊,馬路另一邊的陳博刻意在這裏侯著。


  果然看見了陳湮瀟從小付總的車上下來。


  陳湮瀟看著付懿的車走遠,才收回目光,一轉頭卻發現陳博站在他身旁。


  陳博陰陽怪氣地朝他打招呼:“早上好啊。”


  陳湮瀟眼眸微眯,似笑非笑:“早上好。”


  不同他平時的無害,竟讓陳博感到了幾分犯怵,他莫名地皺起眉,他有什麽好怕的?


  他瞥了陳湮瀟一眼:“一起去公司?”


  “好啊。”陳湮瀟恢複了那副人畜無害的模樣,朝他露出一個笑容。


  職場中的八卦總是散播得最快的。


  今天不知道為什麽,部門裏的同事看陳湮瀟的眼神都有些怪異。


  陳湮瀟和他們打招呼,他們笑得都不自然,等他轉過身,他們又偷偷地打量他。


  陳湮瀟沒在意,除了付懿之外,他從不在意其他人。


  有人小聲討論:


  “你們覺得是不是真的?我感覺小陳也不像那樣的孩子啊。”


  “這可不一定,你們還記不記得那天一起吃飯,小付總明顯對他感興趣啊。”


  “你們在聊什麽呢?”少年清澈的嗓音突然想起。


  幾位同事一轉頭就對上少年陽光討喜的笑,頓時裝傻充愣:“沒什麽,就討論上周EP公司的項目。”


  久居職場上的人都是人精,瞎話睜眼就來。


  隻是許是他們背後說人議論的原因,他們總覺得今天少年的笑有些毛毛的。


  “哦。”陳湮瀟微微挑眉,端著剛剛從休息室接的水回到自己位置。


  轉過身,他收斂了麵上無害的表情,垂下長睫遮蓋住黑眸中幽幽的情緒。


  他並沒有阻止八卦的蔓延。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部門裏的幾位在窗邊的同事,小聲八卦:“沈公子又來找小付總了。”


  “你說,他們到底會不會在一起啊?”


  “這可不好說。”說這話的男人有意無意地瞥了眼陳湮瀟的位置。


  有人接道:“那不一樣啊,沈公子畢竟和小付總門當戶對,豪門不就愛聯姻嘛。”


  他們的聲音刻意壓低,但還是傳到陳湮瀟耳朵裏了,他握緊了手上拿來運算的筆,垂著頭,麵上表情陰翳不明。


  他知道,那個姓沈的男人又來找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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