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九章 歇斯底裏
老太頓時大驚,剛才那種撕裂靈魂的痛苦,她可不想再試試。
“我們說,我們都說!”
尖細的聲音帶著焦急,當下不再有任何猶豫。
“沒有神,根本就沒有神!”
“那是一群鬼,一群惡鬼,一群以我們的痛苦取樂的惡鬼。”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折磨我們,為什麽如此痛恨我們整個村子。”
“我們沒有去過外麵,但我知道外麵都傳我們是鬼村。”
老頭默不作聲的站在老太邊上,兩人眼中無奈和怨恨交織。
誰又不曾是單純的少年,誰又不曾想擁抱這世界的光。
可他們隻是想活而已,如果不想被牲畜一樣玩弄,那麽隻能選擇死。
他們曾經也想過死,直到他們親眼見過一個活生生的人,是如何緩慢而又痛苦的死去。
甚至在那人還清醒的時候……
腦海裏似乎響起了咀嚼聲,老太兩人閉上了眼睛。
“這裏的確是鬼村,真正的鬼村!”
“除了那些惡鬼,還有我們這樣,不能稱之為人的鬼。”
當瘋狂,恐懼,歇斯底裏都散去之後,再睜開眼,她的眼中慢慢出現了平靜。
“年輕人,跟你說的一樣。這世間本該容不下我們的。”
“如果,那時候知道我們最終會變成這樣,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勇氣選擇死亡。”
老太現在的樣子,和剛才嘴裏呼喊著要吃肉,拿刀砍向陳十一的樣子形成了兩個極端。
先前是瘋狂嗜血的野獸,現在則顯得過於冷靜。
帶著複雜的情緒,老太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軀體。
隨後她頂住身上的壓力,想要重新看清陳十一的臉。
老頭突然覺得邊上陪了他一輩子的人有些陌生:“老婆子?”
她看向了他,但是她眼中的憐憫讓老頭心裏,莫名難受。
老太收回看向老頭的目光,繼續看向陳十一。
“我們該死。”
陳十一神色不動的看著她:“這算懺悔嗎?”
“懺悔?”老太似乎被他的話逗樂了,笑著搖了搖頭。
“我們本來就該死。”
她又看了老頭一眼,老頭隻覺得她的眼中有什麽東西,深深刺痛了自己。
“不止是我們,這個村子裏,除了少數人以外……”
“都該死。”
老頭怔怔的看著她,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
他看到,她轉頭望向了村子深處,幹枯的手爪,用力捏緊。
“懺悔也無法將我們身上的髒亂洗去,如我們這般的東西,早該下地獄去的。”
“我沒見過地獄,但我想,地獄於我們而言,也不過如此吧。”
陳十一眼神劃過那堆白骨,語氣不帶絲毫波動的道:
“你們會看見的。”
老太不解的偏頭看了陳十一一眼,隨後輕聲道:“是嗎?那挺好的。”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老太語氣淡然,似乎真的看透了一切那般。
“你既然有手段把我們變成這樣,也肯定不是普通人。”
“村子裏有一群鬼,他們就是造成這一切的根源。”
“我不知道,他們從什麽時候存在,也不知道侍神儀式從什麽時候開始。”
“我隻知道,從我有記憶以來,村子裏應該就是這樣詭異的吧。”
“我能感覺到,年輕人你是專門來瘋邙村的,但你不知道村子裏究竟有多恐怖。”
哪怕從陳十一身上感到畏懼和壓力,哪怕他吐字間,他們就變成了鬼魂,她依然不看好他。
一群惡鬼肆意揮灑陰氣,遮天蔽日的壓抑足以讓她銘記一生。
那一刻,天地色變,那是他們窮極想象力也無法描繪的一幕。
那種場景下,帶來的是深深的絕望。
相較而言,她覺得陳十一的手段盡管詭異,可是,能對付那群存在了那麽久的惡鬼嗎?
“說完了嗎?”
陳十一冷冷盯著她,平靜開口。
“說完了。”
“村裏的祠堂在哪兒?你口中的那群惡鬼又在哪兒?”
老太神色複雜的看了陳十一一眼:“祠堂在村子的中央,你再往裏走,看見了就會知道那是祠堂的。”
“至於那群惡鬼,我們不知道他們在哪兒,或者說,他們無處不在。”
“無處不在?嗬!”
如果真無處不在,陳十一早就發現了他們的蹤跡,沒準備和她計較這個,繼續問道:
“那他呢?大半夜為什麽還蹲在村口?”
“因為今天輪到他迎客。”
“什麽意思?”
“村子裏每天晚上都會出一戶到村子迎客,雖然外來者很少,但不是沒有,所以……”
陳十一臉色更冷了,老太沒說完的意思他自然明白。
“好一個迎客!”
“瘋邙村,好一個瘋邙村啊!”
……
就在陳十一在老太家裏問話的時候,村口再次迎來了兩人。
兩人借著手中微弱的光,有些害怕的走在小路上。
小蓮“哎呀”一聲,沒注意路腳下踢到了什麽東西。
借著微弱的燈光,她看了看腳下那塊凸起。
“大強,你看這塊木板上麵好像刻著字。”
大強緊了緊背包,拉著小蓮的手,將燈光湊近了木板上的刻印。
“木板?字?我看看……”
“好像是什麽什麽村,看不太清。”
大強皺著眉頭慢慢又湊近了一點,隨後眼睛猛然瞪大。
“等會兒,小蓮,你看看這像不像個‘風’字?”
說完,兩人一下子頓住了,對視一眼之後,他們都從對方眼裏看出了想說的三個字。
隨後異口同聲的道:“瘋邙村!”
“你回來了?”
老太有些疑惑的念叨了一句,語氣有些呆滯。
隨後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回來了?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你離開了村子?你怎麽可能離開了村子?!”
“你在騙我,你一定在騙我!”
“他們不可能放任村子裏任何人離開的,身子不行,靈魂也不行。”
“你一定在騙我!”
本來已經能夠保持平靜的老太,現在卻有些歇斯底裏的盯著官永年。
他們被囚禁了數十年,連身子帶靈魂。
未有一刻不想著逃離這裏,但是他們更清楚,逃離這裏的下場。
除了那滲人的咀嚼聲以外,令他們恐懼的,還有靈魂的哀嚎。
所以哪怕心裏一直有這個想法,但他們從未想過能夠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