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穿雲裂地
遠方鉛雲墜地，黃塵滾滾，不時可聞鳳鳴馬嘶之音。
??顏不語站在墨台城頭，負手而立。
??墨台城乃是通往皇都鳳凰城的門戶，城南山嶺險峻，崖壁高逾萬丈，人跡罕至。城北為一座孤立的山丘，山頂平滑，岩石黢黑，形似一尊古硯，是為墨台城名字由來。
??墨台城地勢險要，且常年有大夏軍駐守城北墨台山，居高臨下，易守難攻，這也是大夏鳳凰城安穩數千年的立城之本。隻要卡死墨台這個咽喉要道，別說偽夏的兩萬軍隊，就是集合河東六國的全部大軍都不一定能攻破墨台城。
??可是此刻，顏不語麵沉如水，心中隱隱不安。
??偽夏這等小國，隻占據河東區區十二城，包括陽闕城轄地在內也不過方圓六百多裏的土地，姬顯是哪裏來的勇氣突然大軍壓境要進攻鳳凰城呢？
??大夏國土雖然分封後被占的七七八八，但是單鳳凰城就方圓三百裏，加上周圍京畿轄地也有近千裏的國土可掌控，不說大夏國數千年的底蘊，就是百姓人口也遠勝偽夏，不論如何看，偽夏都有點自不量力。
??姬顯是白癡呢還是有底牌未出……
??隨著地平線上赤金色的大軍緩緩靠近，顏不語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赤金色大軍在距離墨台城十裏處停下，開始安營紮寨。若不細看，偽夏的軍隊跟大夏如出一轍，各部將領均身穿龍雀幻光鎧，手提斬月鳳鳴劍，軍中大旗飄展，赫然也是一個“夏”字。
??顏不語凝聚目力，來回掃視偽夏大軍，果然王級珍器晉王錘屹立中軍大帳前，此錘乃是大夏立國之初，開國將軍搖光的隨身武器，為大夏北境長矛山下一塊山精鑄成，在搖光催動之下可一錘擊毀百丈城牆，掃滅數百血肉凡軀。
??而今，天地靈種稀薄，已無人可獨立催動王級珍器，隻能集百人之力，調動精純血氣才可使王器複蘇，一旦催動，可維持十日神威。
??顏不語暗暗點頭，晉王錘此刻血氣纏繞，浮空而立，已然被催動。看來偽夏並不想打持久戰，十日內必然攻城！
??他修書一封，交給墨台信使，信使旋即登上一匹毛色火紅油亮的駿馬，駿馬竟肋下雙翅一展，騰空而去，瞬間不見了蹤影。原來這是紅土大陸神駒之一，名為赤血閃電獸，雖然戰力一般，但速度耐力奇絕，大陸各國皇族貴胄均用來作為傳信之用。
??姬申展開軍報，自然是顏不語的筆跡，簡短明了：偽夏軍十日內攻城，臣已布置妥當。
??他放下軍報，輕輕扶著額頭，不知是喜是悲：“這老小子要吃苦頭了……”
??兩日後
??偽夏軍軍營大門大開，首先奔騰而出的是一群群異獸，均頭頂黑色盤角，口中吞吐煙氣，烏黑的蹄子狀若腰鼓，眸光血紅，凶神惡煞。這是大陸赫赫有名的凶獸火靈羊，誕生於赤脊山，喜殺伐，均被各國用來作為主戰靈獸。
??火靈羊碩大的蹄子重重踐踏著地麵，黃土滾滾，眨眼間就離墨台城門不足一裏了。
??墨台城牆瞬間立起兩米多高的精金盾，將整麵城牆護的嚴嚴實實。
??顏不語透過觀望台縫隙掃視了一遍，不急不慌，示意發令兵，發令兵會意，取出一隻白色令箭張弓射向高天。
??令箭“嘭”一聲炸開，銀白色的焰火閃耀四野，墨台城門洞開，一群碧藍色的靈獸自城門魚貫而出。
??“唔……碧水獸嗎，有百年未見了……”偽夏領軍都督名為田爽，此刻他正騎在一頭麒麟獸上，正視前方戰場。
??“嘿嘿！看來姬申還是有些家底，不過這群幼獸還不夠看，也就百年獸齡。”田爽冷笑兩聲，大手一揮。
??"中軍馭獸進攻城門！“
??隨著田爽一聲令下，中軍響起嗚咽的號音，沉重而肅殺，離城門不到一裏的火靈羊頓時眸光一盛，竟有絲絲煙氣從血眸中飄出，它們張開血盆大口，一團團火球如隕石一般砸到墨台城頭，成片的精金盾竟晃動不穩，眼看要倒下。
??沒想到火靈羊的攻擊距離竟然這麽遠，城頭首當其衝，火球遮天蔽日一般砸在城頭上，不消片刻，精金盾就被撞開了一個口子，城頭頓時血肉翻飛，濃煙滾滾。
??碧水獸見狀大口一張，冰藍色的水霧噴薄而出，頓時將火靈羊的火球滅了大半。
??靈獸都是開了靈智，更遑論戰獸，火靈羊立刻分開陣型，一群體格碩大的繼續攻城，另外幾百頭轉頭開始衝擊碧水獸。
??碧水獸見狀迅速衝到城前，一字排開，頭掌一縮，亮出碧水甲，隻守不攻。
??火靈羊憤怒，齊齊用火團轟擊碧水甲，但碧水獸以防禦見長，體術冠絕大陸，即便像火靈羊這種主殺伐且以攻擊見長的靈獸也難以破開其本命體術。
??”有點意思，隻守不攻，這是想打消耗戰麽……“田爽撚著長須。
??”出戰車！“
??接到命令，數百輛戰車紅光閃爍，抵達陣前。拉車靈獸竟然均是成年火靈羊，而每具戰車均配備兩名死士，一人持盾，一人持長槍，均修有體術，力大無窮，血氣旺盛。
??轟隆隆，戰車如上古驚雷橫掃戰場，瞬間就將碧水獸衝擊的七零八落。有些未成年的幼獸抵不住戰車衝擊，碧水甲竟然龜裂，持長槍的死士抬手就將其洞穿，反手一抖，血肉迸濺，碧水獸頓時四分五裂！
??墨台城頭的弓手目眥欲裂，但此刻火靈羊和戰車均沒有進入射程，他們隻能恨恨咬牙！
??”嘭“一支綠色的令箭在高空爆裂。
??令箭的火光尚未熄滅，就聽見四野震動，戰鼓隆隆，整片大地都在震顫！
??城南、城北方向突然同時湧來黑壓壓的一片戰象，將整片戰場圍了個嚴嚴實實。
??”不好！快突圍！“戰車營將軍大吼。
??這些戰象每頭都有幾丈高，皮糙肉厚，抬腳就能將戰車踩成齏粉，絕對不可力敵！
??田爽遠遠觀望戰場，此刻也有些頭皮發麻，這些戰象不是一兩頭，黑壓壓的竟有成千上萬頭，堵死了整片戰場！
??不到半刻，戰象群已經衝入戰場，任火靈羊和死士再怎麽左衝右突也不濟事，抬腳就是一片肉泥，甩頭就是一片血霧！這不是普通的戰象，這竟是紫霄國的白駝象，每頭都修絕霸體術，絕不是人力可敵！
??“紫霄！姬申給了什麽好處？！竟然替他出頭？”田爽咬牙切齒。
??戰場的慘嚎聲越來越小，眼看八千火靈羊和六百戰車就要盡數覆滅，田爽大手一按，終於下定決心：“祭晉王錘！中軍、左軍、右軍全部出擊！讓他們化為肉泥！”
??夔牛鼓“咚咚”響起，每個鼓點都敲在顏不語的心頭。
??“該來的還是來了！”
??他目光一凜，吩咐傳令兵：“祭仁王盾護住城門，傳令墨台守軍、弓手，隻要偽夏軍進入射程，全力攻擊！”
??“得令！”
??大戰正式拉開序幕。
??晉王錘首先發威，看似隻有幾米長的瓜頭錘，樸實無華，隻有絲絲血氣纏繞。而剛入戰場，晉王錘便紅光大盛，爆發出數米長的赤色光柱轟向城牆，精金盾再也抵擋不住，立時化為齏粉，連同城牆被轟塌了百米，城頭數千人瞬間斃命，如同蒸發一般化為血霧！王級珍器，恐怖如斯！
??仁王盾雖也為王器，但畢竟範圍有限，隻能守護正門前區區三百米，遠處的城牆被轟塌也是無奈。
??在晉王錘凶威之下，偽夏上萬將士大振，舉起兵器呼號，如潮水般湧入戰場。
??“殺！血洗墨台！”
??“斬殺姬申！活捉栗夫人！”
??栗夫人乃是姬申皇後，也是整片大陸頂尖的美人之一，據說豆蔻年華路過一城，滿城鮮花盡失色，可想數年過去，而今更是驚如天人！整片大陸沒有一個男人不對其魂牽夢繞，可惜啊，她作為大夏皇後，誰都不敢明言，他們隻能暗地腹誹罷了。
??偽夏和大夏本來就勢不兩立，他們可沒那麽多顧忌，正好借機羞辱。
??“啊！偽夏這些混蛋！殺無赦！”大夏士兵將栗夫人視為九天神女，不可褻瀆，聞言怒不可遏，舉刀衝向陣前。
??“轟！”晉王錘開始轟擊仁王盾，仁王盾波光粼粼，雖然顫抖不止，但依然穩固如山。
??見無法攻破城門，田爽調轉右軍攻向轟塌的城牆破口，大夏士兵也從城牆破口洶湧而出，又是一場遭遇戰！
??大陸所有軍士雖然均修有體術，不論男女，體格健壯，但在這絞肉機一般的戰場，都是你砍我一刀，我捅你一劍，短兵相接，生生肉搏！戰象四處踐踏，軍士相互砍殺，血花不斷綻開，頭顱肆意滾落，紅土大陸曆來都是強者為尊，死戰到底！
??“還是無法攻破……！”田爽按住後軍不動，此刻卻也有些著急了。
??突然，晉王錘一轉，瞬間將大片的戰象和士兵化為血泥，田爽放棄攻城，轉而攻擊血肉凡軀，其心確實狠辣，不講規矩。
??大陸間各國征戰形成一種默契，曆來都是珍器對珍器，否則血肉之軀怎可能抗住蘊含天地精氣的珍器一擊？
??而現在這田爽有些不講規矩，竟然調動王級珍器橫掃戰場。
??赤色光柱太過於恐怖，所過之處均化作血水，士兵們紛紛躲避，戰場中間頓時出現一塊空白區域。
??似是早已料到田爽會出此齷齪戰法，顏不語立刻將仁王盾調到戰場，迎麵撞上晉王錘的恐怖光柱。
??頓時轟隆一聲巨響，如九天霹靂一般，大地崩塌，出現一條數裏長的溝壑，有些靈獸躲避不及，被光柱掃成一片血水，流入溝壑中。
??沒想到王級珍器對決如此驚天動地，聲威駭人，眾將士頓時後撤三裏，遠離王器對決之地，王器的餘波也足以將他們掃成塵埃。
??大戰繼續，不過此時已經分為兩個戰場，王器時不時進行碰撞，將周邊山嶺都削去一大截。這邊依然如絞肉機一般，靈獸、士兵混戰，血水汩汩，和滾落的頭顱殘肢一起都快填滿了王器轟出的溝壑！
??這樣不是辦法……
??田爽和顏不語都臉色陰沉，默默盤算。
??“也罷，此次出征料到會如此艱難，隻能動用我國秘藏了！”似是下定決心，田爽帶領後軍緩緩靠近戰場。
??他從後軍大帳中取出一物，黑漆漆，無任何光華，卻散發著一股恐怖的氣息，
??顏不語立時瞪起雙目，連發三發令箭。
??“嘭、嘭、嘭！”空中連響三聲，黃、橙、紅三色令箭接連爆開。
??墨台將士抬眼一看，滿臉悲愴，這是退守鳳凰城的令箭，墨台城要守不住了！
??田爽騎著麒麟獸踏上高空，將黑漆漆的物件緩緩抬起，這是一張弩。
??突然，晉王錘和仁王盾停止攻伐，皆豎立當場顫顫發抖，光華內斂。眾人還不知發生了什麽，但看王器的樣子，怕是要有恐怖的事情發生……
??田爽手扶了一下額頭，似是心有敬畏的向黑弩祈禱，然後，他緩緩拉開黑弩的機括，弦上無箭，但此刻方圓幾十裏的整片戰場都感受到了恐怖的氣息，不管是將士還是靈獸，均被這氣息壓得幾乎無法喘息！
??“咻” 黑弩射出一道細小的黑色光華，幾乎弱不可聞。
??但瞬息後黑色光華大盛，黑光漫天，覆蓋了整片戰場！黑光散去，上萬人蒸發！連血水都沒有留下！整片戰場突然變得枯寂，寂靜無聲，遠空的高雲也被射穿，直達蒼穹，生生在天空穿出一個黑洞，攝人心魄！
??天空之下，八百多米的墨台城牆盡數化為塵埃，大地龜裂，草木皆灰。
??一擊之下，穿雲裂地。
??“穿雲弩果然在偽夏……”顏不語坐在瑞獸龍馬上，臉色蒼白。
??一刻鍾過去，天空的黑洞才緩緩閉合，霸王級珍器如此絕強，能滅一座城絕不是虛言。
??烏雲隆隆，就如此刻顏不語的心情一樣，他手握折扇，徑直走向城南。
??“田爽，即刻讓你全軍覆沒！”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