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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柶噠? 棲蝶不似棲蝶

  柳秦倫受不了她全身一動不動地緊繃如雕,雙手緊張得指間泛白,死死攥著衣袖,大是驚恐的表情,心疼地抱住她,握住她冰冷的手,想把自己的溫度通過手心傳給她:“其實莫宸曦這趟回來前,《喬都日報》的何主編看了結尾,也是一派大驚失色地再三詢問他,是不是確定刊登?報紙發出去,就是再也收不回來的事了,最壞的結局,就是喬商銀行和王廷從此失去人心,全盤覆滅。”


  “莫宸曦很肯定地告訴他:發!他告訴何總編,‘這個故事開始了,我就沒想過有任何隱瞞,我們做到了我們該做的,外界如何認定,那就不是人為能夠控製的,隻要我做到了活著的這輩子了無遺憾,也有膽氣去麵對所有輿論的譴責。’”


  “莫宸曦,江城人,出生於江城陸家巷子,在曾經重掌喬行的新聞發布會上也暗示過,他未來的妻子隻會是江城人,這些都是見報過人盡皆知的事,莫宸曦有底氣,但這件事到底關乎喬商銀行和王廷共同的名譽,我們大家都緊張。”


  “他做得對,他不願意今天過來和你一起麵對明天的結局,就是因為兩個高度緊繃的人在一起等待明天的‘判決’是非常殘忍的,隻會讓你們雙方更緊張,你且知道他時刻和你同在就好了,我們在喬都還有康子和侯雲帆,明天,康子鎮守喬行,侯雲帆會過來告訴我們喬都的結局,在結局還沒出來前,我們一定不能先往最壞的方向去想。”


  “莫宸曦是誰呀?堂堂涵蓋西南片區的喬商銀行董事,他絕對有能力照顧你,你心裏要清楚,這個故事的結局放在抗戰勝利後的現在來公布,老百姓的包容性和接受度,會更大。”


  棲蝶再也繃不住,整個人軟在沙發一頭:“求求你,別管我,讓我就這樣安靜地呆會兒就好。”


  這天晚上,棲蝶悶在沙發角裏,昏昏沉沉地半睡半醒,柳秦倫從屋裏取出一件西服外套搭在她身上,不出聲地呆坐在一旁陪著她從天黑到天亮。


  短暫卻又漫長的一晚,柳秦倫在昏暗的台燈中,看著棲蝶眼角未曾幹過的淚滴,人生第一次對自己的行為產生了質疑,本是想解脫棲蝶痛苦的成全變成了今天連累兩個人麵臨聲名狼藉、命懸一線的危險,他錯了嗎?

  但是——


  他又拿起去年那幾期,他收在茶幾下的那幾份報紙,上麵是他弄丟棲蝶的那段時間,莫宸曦通過《他們》才告訴他,棲蝶經曆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那些如同置身無間地獄的淒慘,他僅是看著那些文字,自受譴責的心就已痛苦至極,他以為的毀容麵,不過一個麵具,是他太不了解棲蝶了。原來棲蝶所有不忍對他說的,都願意對那時已是朋友關係的莫宸曦說。

  但那樣的“原來”不正是一種最推心置腹的信任嗎?


  曾經的自信飽受打擊,益發加重了他要親手送棲蝶出嫁莫宸曦的決心。


  可是……


  沒有可是!

  柳秦倫仰頭咽下欲出的眼淚,深呼吸,他必須在棲蝶麵前,做到信心充沛。


  第二天,當江城的大街小巷響起報童叫賣8月31號的《喬都日報》,昏睡中的棲蝶被乍然嚇醒,她驚恐萬狀地睜開眼睛,瞪得快要滾出來,一個激靈坐起身,緊張的臉色又煞又白,眼珠上布滿了驚慌的血絲,柳秦倫趕緊抓住她的雙手,給她些許鎮定:“沒事沒事,是今天剛到的前天的。”


  棲蝶急促的呼吸才稍稍平緩下來。


  她無力地把頭丟在柳秦倫肩上,哭得撕心裂肺:“我好難受,真的好難受,我不想因為我毀了王廷幾十年的清譽,不想為了我毀了莫宸曦十幾年的努力,我就是個紅顏禍水,來禍害你們的。”


  柳秦倫雙眼受棲蝶悲憤心情催化得也發熱了,他忍著,強忍著輕輕環住她的肩,笑著柔聲安慰:“遇到困難就退縮,可不是柳棲蝶的作風啊,我心裏的柳棲蝶,永遠都是那個萬事麵前都不畏不懼的女孩兒,她是江城人民最能予以寄托的女孩。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棲蝶抬頭看看已經大亮的天色:“這個時候,今天的《喬都日報》已經出街了吧,可是你聽,今天的江城到處還是歡聲笑語,人們依舊沉浸在抗戰勝利的喜悅中,上次日本人投降的消息傳過來的那天,滿城歡騰,我實在難以想象,4號報紙進了城,會是什麽樣的別有洞天。”


  柳秦倫也已經心亂如麻,他不知道還能怎麽安慰,他隻能說:“別杞人憂天,等等看。”


  夏怡買好了新鮮的蔬菜和肉,按時前來與柳秦倫交換位置,進了門,瞧見兩張剛哭過的臉,也不知該說些什麽,隻能對柳秦倫說:“你放心過去吧,這裏有我,我雖然不能保護棲蝶,但我會一直守在這裏為她做好飯,有柳公館的銅牆鐵壁,外人傷不了我們的。”

  柳秦倫扶起棲蝶坐正,雙手托起她的臉,鄭重道:“我這一走,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回來,但我今天必須得鎮守王廷,以防會有任何鬧事,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能虐待自己,不能太過自責,不然你就太對不起我和莫宸曦了。”


  棲蝶茫然迷離的眼神漸漸回籠在柳秦倫認真的臉上,她正了正身子,抹掉臉上濕潤的淚,笑了笑:“你放心去吧,我沒事,不會讓自己有事。”


  柳秦倫這才長長鬆了口氣,拍拍夏怡的肩膀,出了門。


  這大概是棲蝶這輩子過得最渾渾噩噩的幾天,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一整天,她隻能聽見夏怡連綿不斷的哭聲。


  夏怡閑來無事,拿出柳公館所有的《喬都日報》,重新看一遍,每每看到催淚的地方,她都又止不住地抽泣落淚,從上午到下午,到天黑,她說:“棲蝶你相信我,這個故事能感動我,一定也能感動千千萬萬的喬都八城人,乃至上海和華東片區的人……真的,其中很多很多橋段,我都非常崇拜和敬畏……”


  夏怡哽著喉口說:“你們用廷愈再生膏拯救了喬都和七城的中藥行業,大力拯救陽城,拯救孤女,拯救童養媳,拯救江城……”


  夏怡哽著喉口繼續說:“秦倫發明銘記之心,發明廷愈再生膏,帶領王廷衝出西南片區,闖進上海,是整個喬都八城第一個闖進上海、得到華東片區認可的企業……


  夏怡哽著喉口接著說:“莫宸曦赤手空拳把喬商銀行發展至西南片區這麽壯大,他替秦倫擋槍,甘於犧牲自己來成全你,他和童靜雪的婚姻,一個男人能夠在每人麵前不動搖……


  夏怡哽著喉口再說:“你們五個人捐獻無數,奉獻無數,還挑戰六架日機當空受彈……我夏怡這輩子,能夠認識你們這幫如此大義仗義的朋友,真的真的,是我最大的福氣,我可憐自己沒有參與過你們那些轟轟烈烈的大事,是我的遺憾,但我有幸和你們成為朋友,死而無憾!”


  棲蝶還是笑不出來,隻感覺自己這輩子沒白活,沒有辜負楊婉君栽培她的十年苦心,她能向在天有靈的媽媽,交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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