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投射過來的目光各式各樣。
有帶著同情的,有帶著探究的,也有單純看熱鬧那種,連眼角都夾帶著期待後續的光。
謝幼怡在眾人注視下緩緩抬眸看過去,一張沒加修飾的麵龐清麗冷然,剛才看她的人紛紛都瞥開眼。
多數人是心虛。畢竟是同窗,別人再惹上什麽,也不好表現得太過。有一些呢,純粹是膽,怕被謝幼怡記下,回家告訴她那個囂張跋扈的侯爺爹,要被殺上門來麻煩!
“安平侯被禁足,幼怡還來書院,也太刻苦了些。”餘婉在寂靜中陰陽怪氣開口。
終於為昨日的羞惱找回場子了,心裏別提多痛快。
謝幼怡聞言還是眸光淡淡,原來是知道她父親出事,本來很快就會傳開。
她不準備理會,跟孩子一樣吵架鬥嘴沒意思。
餘婉卻又道:“幼怡也真是,安平侯的事瞞著我們,怕我們擔心也罷,怎麽剛才認出宋先生也不告訴我們。”
謝幼怡剛要抬起的腳就一頓,袖下的雙手慢慢攥緊,其他人的視線又都在聚在她身上,想知道她會怎麽。
楊憲清在這會兒跨過門檻,見涇渭分明的兩邊人,眉頭一皺道:“都找不著自個的位置了?”
眾人立刻散開,乖乖坐回自己的位置。
餘婉好不容易反擊一回,就這麽被打斷了,還沒出完一口氣就被憋回去,心裏不出的滋味。
謝幼怡那邊攥著的手一鬆,也走到自己桌案後落座。
而她邊上空著的兩張桌子是三公主和四公主的,兩姐妹在楊憲清翻開書本時才姍姍來遲,三公主坐下前還悄聲跟謝幼怡道:“幼怡,剛才對不住了。”
是她們幫著攔人,又讓人受了委屈,一句抱歉該的。
謝幼怡還沒來得及話,楊憲清手上的戒尺已經重重砸在桌麵上,這下任誰都不敢造次,都聚精會神聽他講課。
等熬完楊憲清一堂課,便到了午飯時間。先生一走,大家都輕鬆地三五成群笑著回學舍。
三公主與四公主因為瑞王的事心裏過意不去,沒理會其他人一塊用午飯,都跑去跟謝幼怡低聲什麽。
餘婉走出門,回頭看了眼。
五官精致的姑娘站在書案間,沉靜得似一株玉蘭,那張臉是真讓人嫉恨。可現在安平侯不是出事了嗎,果然是惡人自有人收,她倒要看看,謝幼怡還怎麽進宮麵對貴人。
餘婉這般想著,從剛才就卡在胸口的那口氣終於長長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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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憲清了半個時辰的話,口幹得很,一路走回自己的院,剛進院門就見到宋晉庭站在廊下逗自己養的雀兒。
青年一襲青衣,站在廊下一角的那片日光下,雙目含笑,心情似乎不錯。
“你跑我這兒來又作甚?”楊憲清摔著袖子進屋。他也跟了進去,笑道:“等先生啊,昨兒有一事忘記與先生,這就來了。”
“收了你這幅假麵孔再來話!”楊憲清摸著胡子冷哼,“今早你故意挨得人那麽近,給瑞王看的?可你知道還有別的眼睛?你是想剛上任就被參一本不成?”
一點都不讓人省心,不是知道瑞王對人姑娘有情嗎,他偏要在邊上做個刺頭,要去點瑞王那個炮仗。
“先生又疑我了,我當時是在指點她箭術。書院的女學子可真不行,個個都那麽懈怠,要是放到國子監,板子都不知道挨多少了。”
他根本就不接招,依舊笑得溫潤,那沒皮沒臉的樣子讓楊憲清恨得牙癢癢,氣道:“有話快,完快滾,還埋汰起我女學不如國子監了?!”
“是想讓先生幫忙傳個話。”宋晉庭有求於人,朝老人一揖到底,“安平侯的事不知是哪個黑心的做下,都栽贓到我頭上,還望先生在幼怡跟前把這事提上一提,免得真誤會到底。”
“你怎麽不自己去?”
“這不是先生您的,在學院須得避嫌,不允許私下與學生有往來?”
楊憲清被反將一軍,當真氣笑了,可話確實是他的,反駁不得。憋了半,冷著臉應下,卻是道:“她昨兒就托我打聽誰人在後邊對付他們家,你既然有心,掌戎司裏肯定有消息,省得我這老骨頭操心了。”
兜兜轉轉,還是再被擺一到,還得被扔出去當苦力。
可這苦力是給心尖上的姑娘幹的,宋晉庭不但不惱,接得那一個叫心甘情願,微笑著就應下:“先生不,我也該去的。再了,今兒首日上任,掌戎司那是該走一趟。”罷竟是連午飯都沒用,轉身便打馬離開女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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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幼怡那頭和兩位公主殿下了一番話,回到學舍,裝午飯的食盒已經送過來了,就放著屋子當中的方桌上。
她先到銅盆邊淨過手,慢慢打開食盒,把吃食一樣一樣端出來。
等端到第二樣菜就察覺到不對,往黃花梨木的食盒探頭一看,第三樣的菜和往前也不相同的。
她把菜都端出來,默默打量。
學院裏的廚房每日會變著花樣做菜不假,可從來沒有她現在看到這樣,每一樣菜都跟拚一塊的八卦似的。
雖然都是一素兩葷,可一碟子裏拚兩份,數量就翻了雙倍。
而且拚的那三份菜都是她向來愛吃的。
若是學院廚子出的新意,不可能,畢竟不能巧合到碰上一半都是合她口味的菜色。
這般一想,答案就隱約跳了出來。
她站在桌案前良久,最後還是坐下,朝那特別準備的菜落下筷子,同時心底還升起一股焦慮。也不知道楊院士那兒探聽到消息了沒有。
可她還沒有得到楊院士那邊的消息,反倒是她兄長謝煜鋒先知道宋晉庭居然到女學兼任先生,在豬朋狗友跟前就氣得掀了桌子,火急火燎來到學院找她。
“這學不上也罷,窈窈跟兄長回家去,省得被奸人暗算!”
謝煜鋒一路趕到妹妹跟前,氣得臉紅脖子粗,拉著她就要離開。
“哥哥,你冷靜些,好好的哪裏來的奸人?”謝幼怡無奈地被拽著走。
“宋晉庭!就他那個王八蛋!他這到底想幹什麽呢,到底要磋磨誰,又想嚇唬誰呢?!”
青年嘴裏連珠炮似的,根本不讓她話。謝幼怡掙紮不開,書院裏當差的更不敢攔京城裏隻撒潑不講理的霸王,眼睜睜看著可憐的姑娘被兄長劫走了,才想起來去給楊憲清報信。
不少學生聽到動靜,都悄悄開窗窺探,把安平侯世子罵人的話都聽得真真的。
——謝家真被她們新來的宋先生整治了,京城這下要更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