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六 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
胡明遠聽到方文廷這樣說,低下頭也不再說話。
徐大有見方文廷如此,心中頓時來了火,剛才被方文廷這麽一出還當真把徐大有給驚住了。
“既然你承認是你毀堤淹田,那你身後是否為胡明遠主使?”
“不錯,確實是胡明遠主使的,但是主意是織造局總管李明涵出的,隻是可惜了我方文廷居然會和胡明遠這般庸才一起,此人不足以為謀。”
此刻的方文廷哪裏有一絲罪犯的樣子,一口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說的慷鏘有力,好像自己做了什麽了不起的事情一樣。
徐大有剛才的驚訝之情已經慢慢過去,見方文廷這個樣子頓時來了火。
“你和胡明遠飽讀詩書,但是一念之間讓江南幾十萬百姓妻離子散無家可歸,難道就是為了銀子?”
方文廷聽言哈哈一笑,笑聲之中確是諸多無奈。
“朝廷國庫空虛,想要通過改稻為桑填補國庫,一紙文書就要執行,江南織造局和南洋人談成了七十萬匹絲綢生意訂單明年就要交接,但是到了江南稻農卻拒不執行朝廷國策,徐大人你教教我,假如你在我的位置上又當如何?”
這話問的百官驚訝,但也是事實,當時改稻為桑的國策下來的時候,稻農的秧苗都已經插在了地裏。
徐大有聽言也是一時不知道說什麽,誰都知道這改稻為桑是沒有辦法才想出的辦法。
“就算如此,你們也不能做這喪盡天良之事,眼下國庫虧空朝廷需要銀子,改稻為桑也是無奈之舉,你身為一方的父母官卻不知道體恤百姓,紅口白牙幾句話就炸毀了堤壩,你當真沒有一絲悔過的意思嗎?”
徐大有此話一出,方文廷頓時怔了一下。
是啊,自己又何嚐沒有後悔過,但是大錯已經鑄成,後悔也是無用。
徐大有見方文廷如此,知道說到了他的痛處。
“此事還有誰參與?”
“李明涵出的主意,桃花汛當天夜裏,我按照胡明遠的吩咐,將巡撫衙門所有的衙役調往千陰村探查堤壩,然後再由我親自去稻豐村堤壩指揮臬司衙門和河道衙門的官兵炸堤。”
方文廷一口氣把徐大有問話全然說了出來,完全沒有一絲要隱瞞的意思。
“既然如此,為何稻豐村百姓對於胡明遠稱為清天到老爺?”
“這也是多虧胡明遠高超的演技,當日炸了堤之後,我回了巡撫衙門,而胡明遠為了表現自己愛民如子卻跑到堤壩上救災,這才讓百姓以為這胡明遠是個好官,但是他們又如何能想得到神也是他,鬼也是他。”
此時底下的書辦筆下如飛快速的記錄著方文廷所說的每一句話。
徐大有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既然方文廷要全盤托出,此刻正是絕好的機會。
“本官再問你,既然毀堤淹田之事是你們共同所為,那麽胡明遠貪墨李一兩的六萬兩白銀中也有你的份了?”
“不錯,當時胡明遠給了我五千兩白銀。”
台上三人聽言,心中也是奇怪,胡明遠一共貪墨了白銀將近六萬兩,從胡明遠府上一共搜查出賣地的白銀大概兩萬兩,那麽剩下的三萬多兩銀子去了哪裏?
當時海曉天還在的時候,明知道此事說不通,卻依然不問,但是徐大有可不一樣,所有的事情都要弄個清清楚楚。
方文廷聽徐大有這樣問,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徐大人說的不錯,當時確實是胡明遠拿了六萬多兩白銀,隻給我了五千兩,剩下的說要打點上麵,具體打點給了誰,我也不清楚,徐大人既然有此疑問,何不問問胡明遠。”
胡明遠聽到方文廷將矛頭指向自己也是害怕了,急忙開口。
“剩下的銀子都讓我花出去了,並沒有打點什麽上麵,請大人明查。”
這話一出,隻看見方文廷冷冷的看了一眼胡明遠,想不到到了這個時候這胡明遠居然還想對上麵抱有希望,可他有如何會知道眼下的形勢,王家早已經做好了棄車保帥的準備。
徐大有聽胡明遠這樣一說也是有些不可思議,這案子要是坐實了,胡明遠這顆腦袋無論如何也是保不住了,但是就算到了此刻,這胡明遠居然還想自己把全部責任攬下來。
徐大有依然不甘心,方文廷說的上層是誰眾人心知肚明,而且徐大有來江南的目的就是為了抓住王家的把柄。
胡明遠和方文廷兩人隻是個引子,對於他們的死活徐大有還當真不看在眼裏。
“方文廷,剛才你說胡明遠要打點上層,不知道你所說的上層指的是誰?”
這話一出,門外的江南百官頓時大驚,也不知道這方文廷會說出些什麽,如果當真把王家扯出來,那今日的局麵就誰也控製不住了。
方文廷聽言突然臉上有些傷感,這是方文廷今日進了大堂第一次流露出這樣的神色。
“大人心知肚明又何必明知故問,在這江南百姓叫我方文廷巡撫大人,可是我們都是身不由己,在上層的眼中就是螻蟻一般的存在,很多時候誰又能體諒我們的不容易。”
堂上眾人聽言心中也是一動,誰說不是呢,朝堂之上眾人都是為了自己的目的明爭暗鬥,下麵的人都隻是個工具。
“問你什麽說什麽,到底誰是你所說的上層。”
徐大有問完目不轉睛的盯著方文廷,希望這方文廷能說出自己想聽的答案。
隻是方文廷聽言無奈的搖了搖頭,頗有一副看透塵世的意思。
“回徐大人的話,胡明遠口中的上層是誰我也不知道,大人如果想要知道就請問胡明遠吧!”
胡明遠聽言也是急忙辯解。
“沒有什麽上層,這些銀子都讓我胡明遠花了。”
徐大有見兩人此刻都不願意再說,再看看外麵天色以晚。
“書辦!”
書辦聽言急忙起身走到中間。
“大人有何吩咐?”
“將證詞拿給方文廷,讓他簽字畫押!”
“小的遵命。”
書辦說完將證詞拿到方文廷眼前,方文廷接過證詞看也不看就簽了字畫了押。
書辦接過簽字畫押的證詞交到徐大有手上,徐大有接過證詞仔細看了看。
有了這份證詞胡明遠和方文廷的命就算是拴在了徐大有的褲腰帶上,現在所要做的隻是慢慢撬開兩人的口,再將王家牽扯進去,到時候扳倒王家一黨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徐大有想到此處,心中一陣歡喜,這趟江南果然沒有白來,本以為還要費些周折,誰知道這方文廷出其不意來了這麽一出。
“將胡明遠和方文廷暫時收監,明日再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