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生與死
一到這天高地闊之處,黎清和蟲童兩把劍就並在了一起,火與木氣相輔相成,激發出洶湧劍氣。
檮九的骨鞭煞氣沉沉,氣勢洶洶,與兩把劍鬥在一起,占了上風。
珍瓏動了動嘴巴,“哢噠”一聲,想要趁著混亂吃掉一個填飽肚子,就見諸月冷冷盯著她。
君雲站在一旁,忽然甩袖而出,一片香氣迷霧朝珍瓏而去,珍瓏眨了眨眼睛,倒了下去。
諸月道:“多謝。”
君雲道:“不謝。”
他們兩人對視一眼,都從這一眼中看到了訣別之意。
一旁劍與鞭鬥的昏天黑地,三人均是招勢奇異,高深莫測,難以預防,看的人膽戰心驚。
穀中冷風冷夜,風聲嗚咽低鳴,忽然檮九手中骨鞭散做幾截,又快又利,帶著難測的修為,朝黎清和蟲童呼嘯而去。
眨眼之間,骨鞭就已經到了黎清麵前,她縱身一躍,怎及骨鞭速度,手中一招“滿天星月”還未曾使出,隻堪堪使頭骨偏離了位置,就已經被一顆頭骨穿肩而過。
鮮血淋漓,刺激著每一個人的神經。
蟲童被兩顆頭骨上下夾擊,他正彎腰躲過,忽然一道勁氣傳來,他腿上一陣劇痛,一顆頭骨已經自他腿上穿過。
他強撐著不倒下,就被諸月拎著衣領丟開了,道:“你們都一邊去。”
蟲童想要拉住她,卻被她一道水流衝開,和黎清一起被衝出去老遠,隻能做壁上觀。
黎清看著神色嚴肅的諸月,一顆心幾乎要從心中跳出來,心道今夜恐怕有一場惡戰。
所有的頭骨再次聚合到一起,檮九道:“看來這大哥還是我當。”
諸月收了折扇,雙手撐起,水慢慢從地底漫了上來。
水霧浮動,檮九疑惑道:“諸月,你也想當大哥?”
水龍在諸月手中盤旋,竟生出了一絲龍魂,發出輕微的龍吟之聲。
她將那水龍托在掌中,道:“檮九!我不想當大哥!如果我可以選擇,我寧願不出生,也不願意出生在窮凶極惡穀,這裏太肮髒了,每一寸土地都不幹淨,每一道空氣都令人作嘔!”
檮九麵容猛地一變,大哭道:“你這樣說我好傷心,你也是在這裏長大的!”
諸月道:“收起你的那點假情假意,從你逼著把我父母的肉塞進我嘴裏,我就看透你了,你真的是天生的惡獸。”
檮九道:“那是為了你好啊,你那個時候還小,不吃肉怎麽長大!”
諸月雙眼血紅,那瀟灑風流的麵容上堆砌的全部都是恨意,大聲道:“對啊,我要吃肉,我隻恨自己為什麽吃的不是你的肉!喝的你的血!我等的太久了,索性不要再等下去,今天我們就把這筆舊賬了結!”
黎清聽著諸月的控訴,心中震驚,看著諸月堅毅的臉,視死如歸的眼神,忽然明白了她要幹什麽。
這血海深仇,她要報了。
蟲童哭紅了眼睛,拚命朝不斷上漲的水中跑去,他腿上的血染紅了這一片水流,他卻仿佛沒有知覺一般,哭喊道:“小豬!回來!”
諸月回頭,留戀地看他一眼,猛然一道浪潮將他推回了原位。
隨後巨浪滔天,整個窮凶極惡穀都被水淹沒,諸月和檮九鬥在了一起。
黎清在水中沉沉浮浮,抓住蟲童,爬到山頂上。
蟲童屢屢要從水上過去,卻都被這一圈浪花撲倒在地。
他茫然無助,心急如焚,身上的血卻冰冷,連指尖都冰冷了。
黎清躍上一顆鐵樹,取出了弓箭。
這弓箭雖然不是萬龍弓,卻也是龍筋為弦,烏木為弓,重達五千斤,她不顧肩上傷口,生生將弓拉開了。
銀色的箭在這暗無天日的穀中,如同星光一般閃爍。
箭所指處,水流翻湧,兩條人影纏鬥的難舍難分,黎清一直拉著弓不動,直到一瞬間檮九背對著她,她鬆開弦,箭便如雷電一般呼嘯而去。
檮九察覺後被洶湧淩厲之氣,轉過身便用骨鞭去打那箭,箭在半空中被鞭子卷住,勢頭卻分毫不減,直朝他麵門而去,身後又有諸月凶狠,他一瞬間竟成了困獸。
可他這窮凶極惡穀的老大也是從惡戰之中奪得,不過是瞬間,他的身體便如同一條繩一樣扭成了兩截,上身避開箭芒,下麵避開諸月。
箭芒最後落到了他的腿上,將他一條腿幾乎射落。
他哀嚎一聲,手中骨鞭怒響,朝諸月攻去。
黎清的手已經被鮮血浸滿,她抖著手,壓住肩膀上的煞氣,拉開了滿月般的第二弓。
這一箭還未射出,忽然穀中一片紅光大亮,水成了雨,從天而落,落在人的臉上,身上。
是血水。
蟲童厲聲道:“諸月!”
水中無人回答,隻有檮九大笑一聲,瘸著腿從水中跳了起來,見黎清挽弓對著他,轉身便逃。
“蹭”的一聲,黎清的箭再次射出,檮九猛地一鞭,將箭打歪了,在黑夜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水漸漸落了下去,從地下暗流離開了。
諸月的身影露出來,蒼白脆弱,一碰就碎。
蟲童飛奔過去,將她摟在懷裏。
“小豬小豬,你怎麽樣,你撐著點,我有藥、藥。”
他哆哆嗦嗦的將腰間儲物袋都倒了出來,拿出一個瓷瓶,將裏麵的藥往諸月口中倒去。
諸月的眼睛,已經散了光,用盡最後力氣,輕輕握住了蟲童的手。
蟲童緊緊抓著她,眼淚撲簌簌地往下落,哭道:“不要、不要丟下我,求求你,我不能沒有你,我一個人、我求你。”
生與死,一線之隔。
諸月的魂魄從眉心中鑽了出來。
黎清雙掌之中揮出咒墨,將她的魂魄牢牢抓住,困在了“木”符咒中。
蟲童白著臉,用盡全身力氣,看著黎清,道:“還有救對不對。”
黎清的心也是針紮一般,道:“我們去北荒州,找鬼修秘法。”
蟲童抱著諸月,喃喃道:“沒用的,她是妖,我摸到了,她的妖丹碎了,妖不能做鬼修的。”
黎清呼出一口氣,這口氣哽在她的胸口,讓她說不出話,落不了淚,這口氣吐出來,她終於忍不住顫抖起來,眼淚滾燙,從她冰冷的臉上劃過。
蟲童抱著諸月,站起來,道:“她不喜歡呆在這裏,我要帶她回雲水峰去。”
他說著,像是沒有看見黎清一般,自顧自地往前飛去。
黎清跟在他身後,見何掌門一群人正在朝他們急急忙忙奔來,大約是被窮凶極惡穀的動靜驚動,才找了過來。
蟲童一無所覺,飛快地往回走,黎清心中又是悲痛又是擔憂,飛快朝何掌門解釋了幾句,跟了上去。
雲水峰的夜,仍舊是寧靜又美麗的。
蟲童抱著諸月,將她放在了桂花樹下。
他的臉仍然是慘白的,仿佛靈魂跟著諸月一起去了,不呼也不吸,就這麽抱著諸月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