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以身犯險
黎清看著阿尨，等著他說話。
阿尨沉思了片刻，忽然道：“師妹，你怎麽了？”
黎清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在心中問了一句，自己怎麽了？
她怎麽忽然這麽心浮氣躁起來，是因為靈魂掙紮著要逃離嗎？
還是因為這場大雪，帶著師父的氣息？
又或者是她麵對青草時，心中浮動的難以言說的欲望，讓她想要馬上解決掉這一切，殺死孔雀王，救出師父，將一切回到原點。
她希望師父隻呆在落日孤峰，永遠的呆在那裏，誰也看不見，誰也摸不著。
所以她神短氣浮，連阿尨都看了出來。
麵對蟲童時的羞愧又浮上了心頭，讓她不敢看阿尨。
她鬆開了鳳凰蛋，道：“我再想一想。”
阿尨道：“我也想一想。”
黎清盤腿坐在了門口。
她什麽也沒有想，讓自己的思緒如同雪花一樣被風刮走，腦海中一片空白，在那裏打坐。
等一個時辰過後，阿尨再叫她時，一切胡思亂想都沒有了，她又恢複成了鎮靜自若的樣子，麵無表情的睜開了眼。
心中的思緒被她流放，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她需要更加強大，才不會不安，嫉妒，荒謬。
數片雪花從窗外透了進來，黎清手指間彈出咒墨，將雪花用咒墨束縛住，以“寒”字符放進了符咒之中。
阿尨看著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麽。
雲水峰的師妹又回來了，冷著臉，挺直著背，動作很快，想問題時卻比別人慢半拍。
可是剛才那個迫切的，感情濃烈幾乎要宣泄出來的師妹，又沉入了心底，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天日。
他糾結著，不明白到底是什麽問題，要是蟲童和諸月在就好了，他們一定知道是怎麽回事。
他挨著黎清，從儲物袋中一樣東西來塞在黎清手中，道：“給你。”
黎清看著手中的鮫珠，一個笑容轉瞬即逝。
阿尨察覺到了什麽，卻不知道如何表達，隻能將自己心愛之物送給她。
就像是蟲童那無聲的“對不起”一樣。
半晌無語，阿尨忽然道：“我想了想，好像真的隻有把鳳凰引出來這一條路了。”
黎清道：“我也這麽覺得，而且得盡快，一旦雪停了，這顆鳳凰蛋就不會放在這裏了。”
阿尨道：“要不然等今天晚上吧。”
做壞事，必須天黑了才能行動，否則光天化日之下，總覺得自己無處遁形。
黎清道：“好，我多準備幾張符咒。”
阿尨道：“給我吧，我抱著蛋，鳳凰看在同類的份上，應該會放我一馬。”
黎清疑惑道：“你有鳳凰血脈？”
阿尨道：“沒有，不過我們都是妖獸嘛。”
黎清心道那確實同類，就是這個同類的範圍寬泛了一點，有點四海之內皆兄弟的意思。
她道：“我來吧，你專心變幻鵸鵌，最好能夠讓她一擊就清醒過來。”
阿尨想了想道：“好，我想想鵸鵌的樣子，畢竟沒有真的見過，隻在腦子裏有一點印象。”
他們三人守著這些蛋到了晚上，黎清用一件衣服將蛋綁好，背在背上，像背了個大水缸似的，留下小荷看著蛋，和阿尨一起出了門。
屋外銀裝素裹，雪片紛紛揚揚，一腳下去雪已經到了膝蓋。
黎清轉動靈氣，像在水上行走一般踩在雪上，和阿尨一前一後的走著。
鳳凰蛋興奮地搖晃起來，沒有一點被綁走的害怕，蛋身上傳來的熱度烘著黎清，一片雪也不曾落在她身上，讓她神魂歸位。
兩個人在這悄無聲息的雪夜裏走了半晌，半點鳳凰的動靜也沒有。
阿尨停住腳步，道：“它一點也不害怕，這樣鳳凰根本不會出來。”
黎清道：“那你撕掉一張火符。”
她怕凍壞了鳳凰蛋，還貼了兩張火符在上麵。
阿尨應聲上前去撕掉一張符咒，手一放在上麵，就聽到蛋裏麵傳來一陣“咯咯”的笑聲。
他驚地往後一倒，差點跌在地上，怒道：“師妹，它會笑，笑的跟個老母雞一樣。”
黎清也聽到了笑聲，阿尨說完之後更是感覺到有個小拳頭用力的在蛋裏砸了一下，看來這鳳凰蛋已經快要破殼了，她道：“走，去上麵。”
阿尨道：“好，把它丟到海裏去，看它害怕不害怕。”
蛋裏奶聲奶氣的哼了一聲。
阿尨衝著它做了鬼臉。
他們兩人帶著這個蛋又到了島頂，一看，在島內隻覺得這雪下得大，並不震撼，站在懸崖邊上看了，才發現三十六殿成了玉色，島外不見海麵，隻有雪花千團萬片，洋洋灑灑。
冷風催人。
黎清將蛋從身上解下來，放在懸崖邊，道：“推它下去。”
蛋裏又是一陣“咯咯”的笑聲，似乎覺得十分好玩。
阿尨推了推蛋，無奈道：“它一點也不害怕！”
黎清悄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他往後一躍，不見了蹤影。
“是真的把你扔下去。”
黎清將蛋搬到了崖邊，舉在空中，漫天大雪之中，是深不見底的海。
蛋殼裏的笑聲漸漸的小了，疑惑的“咦”了一聲，蛋輕輕晃動了，通紅的蛋殼裏，小影子抖了抖。
她一鬆手，蛋便被裹在風雪之中往下掉去。
“哇”的一聲，蛋殼裏的小鳳凰哭了出來。
蛋殼裂開一條縫隙，危險灼熱的氣息撲麵而來。
阿尨自水底下躥出來，現出巨大的身形，接住了鳳凰蛋，縱身一躍，升入了半空之中，蛋從他爪子下慢慢破裂。
“師妹接著！”
他爪子一鬆，蛋被黎清抱入了懷中。
蛋裏的哭聲停下了，裂縫卻越來越大，一隻小爪子從蛋殼縫隙裏伸了出來，撓了撓黎清的手心，有些委屈。
隨後一聲嘹亮的叫聲從明王殿中衝出，穿透雲霄。
一道熱浪衝擊而出，三十六殿的積雪瞬間不見蹤影，隻剩下那一聲嘹亮的鳴叫，引動東離島上生靈附和膜拜。
火焰衝天而起，真火照亮整個東離島，黑暗的天空，瞬間成了血紅色。
火焰之中，一隻巨大的鳥扇動著翅膀，五色華光燦爛，鳴叫之聲如鈴，直讓昆蘭玉碎。
長尾如虹光，落在火光之中，令人目眩，雙翅大開，渾身威勢，讓阿尨也忍不住要跪拜。
黎清的心神都為這天生神鳥震動起來。
一抹血自她的嘴角溢出，她也毫無察覺。
萬裏峰巒，都輕輕震動，在為神鳥現世而顫抖。
蛋殼中的小鳳凰“呀呀呀”叫的開心，光溜溜的腦袋鑽了出來，因為還沒有長毛，樣貌醜陋，連山雞都不如。
半空之中，鳳凰應聲看向黎清，眼中有星月光輝，隨後俯衝著身體，一道真火自她口中噴出，朝黎清洶湧而來。
黎清這才回過神來，火光之中，她一手抱住鳳凰蛋，一手抓著什麽，牢牢地像前伸著。
痛不欲生。
神魂皆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