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人心難測
深夜，雪終於停了，隻有寒風呼嘯來去，將人吹的透心的亮。
阿尨站在院子裏，讓幻境籠罩住整個明王殿，濃濃白霧，連狂風也吹不散。
黎清爬到鳳凰樹上，靈瑞感覺到她的氣息，撲棱著肉翅膀下來，在她身上啄來啄去。
她拎起來，仔細檢查了一下，發現上了梧桐樹的靈瑞，也一根毛都沒長。
是因為出蛋殼出的太早了嗎？
靈瑞叼了兩片梧桐葉給她，鳳凰在這樹上棲息的久了，梧桐樹也成了有靈之物，樹葉也帶著鳳凰的真火氣息。
她將這一份心意收起，坐在樹杈上開始打坐。
一夜很快就過去，天要亮不亮的時候，又下起了小雪，黎清摸回了屋子裏，阿尨收了神通，也鑽了回來。
屋外沒有傳來叫聲，隻有人低聲哭泣。
忽然一聲尖叫聲響起，劃破黎明。
黎清神色一變，聽出這尖叫聲是阿尨撞過的小女孩，道：“我們出去看看。”
阿尨連忙變化身形，打開門，衝了出去。
比他還快的人，是唐先生。
他眼睛下也是兩個烏青的眼圈，看著院子角落裏那一個大水缸。
水缸中一團黑色的人影蜷縮其中，青白的臉仰麵望著天，大睜著眼睛，沒了氣息。
一個人要多大的決心，才能將自己溺死在這水缸之中。
隻要她有一點點的猶豫和後悔，都能瞬間站起來結束一切。
可是她沒有站起來，堅決赴死，並且不肯閉上眼睛，像是要質問蒼天。
質問這些人憑什麽折磨她！
質問為什麽是她！
唐先生毫無觸動，有的隻是不耐和怒火。
他不明白這一次是怎麽了，幾百年都是這麽過來的，為什麽這一次帶回來的人這麽不好控製。
十八個人，現在隻剩下十一個了。
難道老天也在幫他完成心願？
黎清的眼睛，一直注視著他，見他眼中流露出一點殺意，心道成了。
最早今晚，唐先生就會動手。
他在孔雀王手下蟄伏幾百年，心思如此縝密，不可能沒有所圖，在聽到青草說孔雀王身上有傷的時候，她忽然想到一個可能。
唐先生想做東離島島主，他沒有能力殺死妖狼，所以盯上了有傷的孔雀王。
否則他一個人修，圖什麽一直守在東離島上，為孔雀王做牛做馬。
除非真像阿尨說的他跟孔雀王有什麽。
但這可能微乎其微。
他更像是一邊提升自己的修為，一邊等待時機。
這一次的雪下的這麽大，再加上鳳凰真火和阿尨的夢境，他要是真有心思，就一定會動手。
今天晚上是最好的機會，雪已經漸漸小了，再等下去，這個絕佳的機會就會失去。
黎清心中有了數，覺得唐先生這裏更有把握，可以將女孩們這裏暫時放下，看今晚情況再做打算。
唐先生將水缸裏的人拎起來拖了出去，很快空氣中就傳來了濃鬱的藥味。
黎清心道看來現在人少，他們就不用來養花養草，而是用來練成丹藥了。
這一天，又在惶然之中過去，杏花臉色更差，在唐先生呆在她身邊時，幾乎要暈過去。
好不容易等到夜晚，黎清幹脆爬上了梧桐樹，看著孔雀王院子裏的動靜。
沒有了阿尨的霧氣籠罩，雪也小了很多，明王殿中的情形盡收眼底。
一切都很安靜。
住在花園中的杏花忽然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她猶猶豫豫的往這光禿禿的院子裏走，一直走到了水缸邊上。
她伸手摸了摸裏麵的水，很快又將手伸了回來。
縱使雪變小了，水還是徹骨寒冷。
隨後，她咬著牙，臉上露出一副決絕的神情，跨步坐進了水缸之中。
她的頭也跟著沒了進去，不等黎清下去撈她，她很快又鑽出水麵，無聲地大口呼吸。
黎清看著她又從水缸裏出來，回去了。
雪光浮動，深夜以至。
一道身影出現在了藥鼎旁邊，黎清輕輕的鬆了口氣，又生出一絲高興。
一切都在照著她的計劃走。
唐先生敲門，孔雀王的聲音她聽不見，但是唐先生推門進去了。
片刻之後，一道雪亮的光芒在屋中亮起，將夜空照的猶如白晝，隨後便是一聲怒吼。
孔雀王現出了原型。
巨大美麗的雀翎張開，將屋子碾成一片廢墟，雀翎晃動，如同碧紗宮扇，羽尾上的眼斑，發出耀眼的光芒。
他昂著頭，怒吼一聲，胸口一道血流如注，將島上沉睡的妖獸都驚醒過來。
屋子裏的燈陸陸續續亮起，有女子大著膽子開門望了一眼，隨後驚叫了一聲，飛快關上了門。
唐先生拎著劍，浮在半空之中。
他似乎對孔雀王的力量感到吃驚，沒有說話，空氣中隻有彼此沉重的呼吸聲，這呼吸聲比萬籟俱靜更令人難受，恨不能搗鼓出一點聲音來打破這寂靜。
孔雀王的眼睛也像是兩點燈光，張開尖嘴，道：“卑微之人，竟然也想殺我！”
唐先生冷笑一聲，已經是你死我活的局麵，多說無益，他手中劍勢再起，青芒乍現，鋪天蓋地朝孔雀王而去。
孔雀王身後雀翎根根鋒利，也朝著唐先生而去。
空氣之中立刻充滿了肅殺之氣。
“砰”的一聲，黑暗之中火光四濺，照亮兩雙陰冷的眼睛。
孔雀王忽然悶哼一聲，忽然吐出一口血來，唐先生手中竟然也是一根雀翎，插入了他的腹部，再往下一寸，就是他的妖丹。
人心非頑石，唐先生的手忽然停住了。
孔雀王厲聲道：“你又在想什麽花樣！”
唐先生道：“我在想留你一命，讓你也嚐嚐被人呼來喝去，供人驅使的滋味。”
他不動，孔雀王卻忽然動了，他絲毫不顧抵在自己妖丹之上的雀翎，沒有用任何兵器，隻從翅膀下伸出一隻手來，生生插入了唐先生心口，將他的心掏了出來。
唐先生大睜著眼，用自己的一絲餘力，將手中雀翎往前刺去。
七情六欲，總是難以操縱，若是沒有心，這些毛病就都好了。
妖丹傳來“哢嚓”，孔雀王將唐先生的心塞進口中，吞了下去，隨後跌落在地，變成了人形。
他跌跌撞撞走向後院，將杏花撕成吃下去，隨後又往女孩們的地方奔來。
女孩們從窗戶看到了，驚叫連天，抱成一團，有的往床底下躲去。
黎清自梧桐樹上站起來，拉開了弓箭。
黑龍州的弓引動梧桐樹上的鳳凰氣息，將她體內的魂魄驚散，一道鳳凰的虛影自梧桐樹上騰飛，將孔雀王也驚了一跳。
他抓起一個女孩，一口一口地吃進肚子裏，一邊吃一邊看著樹上的黎清。
梧桐樹葉將她遮在了陰影中，雪落在她的臉上、肩上，她卻站的筆直，仿佛沒有任何東西能將她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