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明白
黎清資質差,而且比較討巧,便被留到了最後。
她的歸處,一下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寒月忽然道:“既然沒人要,我就選這個吧。”
黎清聽著他的話,沒有看到別人羨慕的眼光。
這一句話如同風一樣,隻是從她耳邊刮過去了。
還是她身邊那位白衣修士拉了拉她,道:“你快跪下拜師。”
黎清跪下,叫了聲師父。
這一聲師父五味陳雜。
她不介意叫別人師父,可是眼前的情形卻讓她無從分辨。
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她糊裏糊塗,抱著阿尨磕了頭,又站了起來。
寒月君上道:“走吧,跟我回去。”
黎清跟在他身後,一直上了半空之中,隨後越過這漫天的星月,落在了落日孤峰上。
一泉流水玉帶一般從山巔流下,水池旁邊是一個水榭。
黎清的手忍不住抖了抖,鬆開了阿尨。
阿尨以為她自己鬆開的,猛地躥了過去,紮進了寒月懷中,用九條毛茸茸的尾巴圈主他,撒嬌賣好。
“師父,我好想你啊,你什麽時候飛升的。”
一個身影從竹屋中奔了出來,嬌俏可人,將阿尨從寒月懷中拉了出去,牢牢地抓住了寒月地手臂。
她很漂亮,杏眼滾圓,瑩潤流光,臉頰飽滿,像一顆水果。
紅的粉紅,白的雪白。
白色的道袍穿在她身上,像是一位俏麗的仙子。
阿尨哼了一聲,委屈的鑽進了黎清懷中。
這絕對不是他的師父!
女修瞪了一眼阿尨,轉頭朝寒月道:“師父,她是誰啊?”
黎清聽著這一聲師父,整個人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心中一股寒意冒了出來,讓她幾乎站立不住。
這個人到底是誰?
她哆嗦著嘴唇,想要問一句,可是最後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寒月拍了拍女子的頭,道:“一把年紀了還做這個怪樣子,不害臊,這是你師妹,好好照顧。”
“師妹?”
女子斜著眼睛看了一眼黎清。
呆滯,像個傻子。
帶著一隻狐狸,還帶著一隻醜鳥。
師父竟然會收一個這樣的人做弟子?
她的杏眼變成了一個勾子,狠狠地瞪了黎清一眼。
寒月頭也不回,就往屋中走去。
黎清忽然道:“師、父?”
寒月回頭道:“何事?”
黎清搖了搖頭,一見到這陌生的眼神,她有千言萬語,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寒月見她不說話,道:“有事找你師姐。”
黎清看著他的身影快要消失在了雲海之中,她忽然道:“鳳明光?”
遠去的人影忽然僵立了一下,隨後大步離開了。
那女子見寒月走遠了,臉上的嬌憨便消失的幹幹淨淨,蘋果般的臉皺了起來,道:“不管你用什麽辦法入了師父的眼睛,你都給我小心點,要是讓我看到你在師父麵前晃悠,我挖了你的眼睛,哼,師父明明隻有我一個弟子的,竟然會收下你,一定有什麽緣由!還有,你剛剛叫的什麽,什麽光?”
黎清還是沒有說話。
女子覺得她礙眼的厲害,將一個儲物袋扔在她懷裏,道:“下去,沒有找你不準上來!這條路下麵有個屋子,你就住那裏。”
黎清接過儲物袋,麻木不仁地點了點頭,往下走去。
這一條羊腸小道,蜿蜒而下,除了密不透風的樹木和妖獸的嘶吼聲,什麽都沒有。
一直走到半山腰,黎清才見到一座竹屋。
竹屋腐朽不堪,還能勉強不倒已經是萬幸,黎清一推門,門就掉到了地上。
阿尨道:“早知道這樣,我們就不要飛升了,這個人根本就不是師父。”
黎清渾身沒有力氣,抱著阿尨忽然冷汗淋漓的坐在了地上。
她的力氣都被那一絲僵硬抽空了。
阿尨小心翼翼地看著她,道:“師妹,你怎麽了?”
黎清的眼神空蕩,心破了一個大洞,山間的風嗚嗚的吹,從這個洞裏吹了過去,吹的她身心都冷。
她滿心的熱情忽然被人挖了出來,血淋淋的拋在了地上。
寒月、白鳳、鳳明光,原來都是一個人。
落日孤峰、水榭,原來都是一個地方。
可笑,真是可笑。
他騙了自己。
騙子!
這閉關的五百年,下界發生的不過是他的一場遊戲。
現在遊戲結束,一切都結束。
將自己的身心性命都奉獻的她,成了一個笑話。
她竟然還去東離島三番兩次的救他。
她捧著臉,捂住了眼睛。
沒有眼淚,眼淚已經流不出來了。
原來從頭到尾,都是她的一廂情願,她忽然明白了梅家先祖的絕望。
她的四肢百脈都被一團氣困住了,哭不出來,也喊不出來。
阿尨看著她慘白的臉,急道:“師妹你哪裏不舒服,告訴我好不好,”
黎清鬆開手,看著阿尨關切的臉,忽然渾身的氣息都亂了,道:“我的心,不見了。”
她說著,便用力喘了口氣,覺得這四麵八方的空氣都朝她擠壓過來,沉重的像是要將她碾成粉末,她重重的呼,重重的吸,將渾身的力氣都用了出來。
隨後她便噴出一口血來。
腥紅的血,像是真的丟了心。
靈瑞連忙道:“我去找,丟哪兒了?”
黎清沒有回答它,倒在了地上。
阿尨按住靈瑞,道:“你別撲騰了,在這裏看好她,我沒回來誰都不許靠近,靠近你就放火。”
靈瑞道:“知道,你去哪裏?”
阿尨道:“我去找那個不知道是不是師父的師父。”
靈瑞被他繞蒙了,呆呆地看著黎清。
黎清什麽也沒有聽見,她的整個人都在往下沉,仿佛要掉落到地獄去,沉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將一切都埋葬。
她的愛太卑微了,幾乎是低到了塵埃之中,驟然失去,便失去了半條命。
她就這麽昏昏沉沉,起起伏伏,直到一道甘甜的泉水從她口中流了進去,將她打結一般的五髒六腑都梳理開,修複了她因為氣息亂躥而受傷的五髒六腑。
身上還有一道氣息正在離開她。
黎清睜開了眼睛。
寒月君上的臉出現在她眼中,跟白鳳一模一樣的臉,連嘴角上翹的弧度都一樣。
他們本來就是一個人。
隨後蘋果般的臉湊了過來,道:“師父,她醒了。”
黎清幹脆地將臉別了過去。
寒月道:“弗爾,你出去。”
弗爾跺了跺腳,道:“不要嘛,有什麽話是我不能聽的。”
寒月掃了她一眼,道:“出去。”
弗爾偷偷瞪了黎清一眼,不情願的出去了。
寒月看著黎清呆愣的臉,道:“下界的是我的一道分身,我已經全部收回。”
黎清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我不會傻到把你們當成一個人。”
寒月道:“你明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