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錯亂
黎清道:“我不想和她說話。”
她對著寒月,倒是有問有答,這一點從來沒有變過。
寒月沒了辦法。
從前她行事便憑自己的好惡更多,現在感情淡薄,更加沒有了約束,一切全憑自己順眼不順眼。
哪怕他說破嘴皮,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因為黎清對他,也緊緊隻剩下師徒之情,也許再過不久,連這一點師徒之情也沒有了。
黎清無辜,犯錯的歸根結底是他。
他看著黎清,歎了口氣,領著她進了屋子。
竹屋之中,全都是書,堆滿了整個房間,就連蒲團上也被書淹沒。
寒月將蒲團上的書拿開,讓黎清坐在上麵打坐,自己查找忘身丹的解決辦法。
時間過去的很快。
整整三天,寒月都沒有發現可以解決的辦法,他看著沉默像是不存在一樣的黎清,氣血一陣翻騰,無聲的吐出一口淤血。
血滴落在書上,隻有兩個字,無解。
怎麽可能無解?
他顫抖著手將書合上,擦幹血跡,認真的看黎清。
閉著眼睛,像是個修禪的人,紋絲不動。
就連漠然的神色,也像是禪宗將七情六欲都斷絕的樣子。
黎清聽到他的動靜,睜開了眼睛,道:“師父,你好了嗎?”
寒月道:“好了,你想出去?”
黎清道:“對,我想知道翻雲劍的秘訣。”
寒月苦笑一聲,自己在黎清眼中,還不如一套翻雲劍的劍法。
“走吧,我先看看你的劍法。”
黎清起身走出去,接過寒月遞給她的一根竹枝。
竹枝青翠,還帶著清晨的露水。
黎清將靈氣傾注其中,因為靈氣的注入,竹枝上的竹葉紛紛落下,最後隻剩下一根光禿禿的杆子。
竹枝慢慢遞了出去,像是一點靈犀劍法一樣的平直無奇,但是比一點靈犀還要慢。
慢,靈氣便難以掌控,越是慢,靈氣泄露的便越多。
這一劍,雖然有點模樣,但是比起寒月那一劍,簡直天差地別。
“師父,我覺得不是這樣的,但是卻找不到哪裏的問題。”
黎清看著手中的竹枝,十分疑惑。
慢、緩坐到了,但是圓和沉卻很難,這前兩個字好像和後兩個字本來救難以融合在一起。
寒月取過一根竹枝道:“仔細看。”
他這一劍,也慢慢的遞出去。
可就是這一遞,卻帶著一股滂沱之力無處可擋。
這一慢,像是整個山頂的靈氣都為他所用。
一劍,山中所有的樹木搖晃,在這劍氣威力之中顫抖。
“看出什麽來了?”
寒月看著沉思的黎清。
黎清指著他手中的竹枝,道:“是對靈氣的把控嗎?你的竹葉一片也沒有掉。”
寒月搖頭,道:“這隻是一部分,運起神力去看。”
黎清聽了,果然運目再看。
映在她眼前的一切有了變化。
靈氣五光十色,山中樹木散發出清新的山木氣息,正慢慢在她丹田運轉中進入她體內。
山中的一切以另一種方式進入她的眼中。
連石頭也成了有靈之物,在晨霧之中緩慢吞吐。
她冷漠的神情忽然柔軟下來,被寒月捕捉在眼中。
她還能與山川共情!
他忽然又有了希望。
還能夠與山川共情,說明她的感情並不是直接消失了,而是以別的方式藏起來了。
他想起自己在下界摒棄的癡心。
這才是真正的將感情摒棄了,可是就算連同肉體一同舍棄,癡心在他心中,仍然重生了。
那麽黎情,也一定還有辦法!
“師父,好了。”
寒月心中鎮定許多,聽她言語,便伸手又是一劍遞出。
黎清緊緊看著他和他手中的竹枝。
靈氣隻是稍稍附著在竹枝之上,而後她瞪大了眼睛,看著竹枝。
竹枝慢慢地挑動了山中所有的靈氣。
靈氣就像是一張柔軟的紙,一片雲,成為了有形之物,隨著竹枝而挑動,隨後將天地掀了一個天翻地覆。
這一挑一動之間,哪裏有別人還手的餘地。
她忽然明白了這劍法的慢。
並非是劍招一定要慢,這慢隻是因為挑動如此龐大的靈氣而造成的慢。
如果你能夠很快地挑動這山間靈氣,那麽也可以快。
從一開始她就錯了。
她將從前學習劍招的辦法照搬了過來,將靈氣由丹田之中注入到劍中,從來沒有想過這劍法根本不是這般用法。
創造出翻雲劍法的人莫非是神嗎?
要不是神,又怎麽會有如此大膽的想法,將靈氣當作是一個有形的物件,讓劍去挑動這物件。
隻要知道了這功法的不同,是用刀還是用劍就毫無意義了。
可是靈氣是活的,要挑動這樣龐大的靈氣為自己所用,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寒月道:“明白了?”
黎清點頭,道:“可是要怎麽才能挑動如此多的靈氣?”
寒月道:“修煉,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捷徑。”
黎清點了點頭,道:“我試試。”
她握住竹枝,運起神力,朝周圍的靈氣挑去。
可是靈氣就好像是水,她的竹枝從水中穿過,除了沾濕以外,沒有一點用處。
寒月在她身後環住了她,握住了她的手。
“凝神,靜氣,用你的神識去威懾這些靈氣,你有神格,你就是神,天地萬物都要聽你號令。”
黎清一晃神,覺得這情形似乎十分熟悉。
難道師父也曾經這麽教過她嗎?
可是她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不僅想不起來,心中還空蕩蕩的疼。
寒月的手冷冷的,握在她的手上,隨後自身的神識放出,周圍的靈氣被輕輕挑動。
黎清的心神都不在了,她覺得腦袋裏有一根針,紮得她一陣一陣的疼。
到底在哪裏見過?
她的眼前閃過一抹舊日的記憶。
溫柔的師父握著她的手,她的手中握著筆,咒墨從她手中流出,注入筆尖,隨後慢慢落在了符咒之上。
不!不是的!
隨後這記憶就像是煙霧一般飄散了。
她覺得這疼痛無法忍受,輕輕叫了出來。
“啊!”
寒月連忙鬆開手,轉到她身前,蹲下身來,看著她,急道:“阿清,怎麽了?”
黎清的目光渙散,額頭上有冷汗滴落,慘淡的嘴唇咬出了鮮血。
“師父!不、你不是師父!”
“不是這樣的,你就是師父,你是師父,我不記得了,我為什麽不記得了?”
她倉惶地看著寒月,臉色慘白,捂著心口。
“師父,我的心丟哪兒了?”
寒月看著她的神色,已覺得大為不妙,再聽她茫然相問,心中又是疼又是憐,忍不住想要將她擁入懷中。
她的心丟了。
在第一天上落日孤峰的時候丟的。
他當時也在,遠遠的聽著,隨後抑製不住心中的浮躁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