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比您合適
“可孟大人卻想,卻願去淌這趟渾水。這其中也有友人之義。”
蘇清宴認真地看向孟清明,開口問道:“但就是不知,孟大人想要如何去做?”
而孟清明聽罷卻未有言語,隻斂了眸色。
蘇清宴見狀又開口道:“在下道句難聽的。依著您走前那般意思,您大概是想要去叩閽的。不是去擊那登聞鼓,便是要去金殿直諫。”
“選前者還尚得幾分巧,若選後者,便是事倍功半之舉。”
少年用指腹輕摩挲著杯沿,淡聲道。
“本朝太祖設登聞鼓,作鳴曲申冤之用。一來懾朝中百官,二來震朝外世家。三,還世清明。四,也可彰顯大盛皇家之威,之仁。”
“因此,這登聞鼓敲了便敲了。也無甚影響。該查,要查。可您就能保證,最終結果可如您所願嗎?”
輕歎了一聲,少年才又開了口:道:“而金殿直諫,您想過會如何嗎?”
“直諫是文臣風骨。可這風骨,多存於何時,想必孟大人也明白。”
“您若執意慷慨陳詞,要於殿上直諫。怕是還未開始查,還未開始審,您在那位的心裏,就已經落了下乘。”
孟清明擰眉沉眸,微駁道:“自古以來,文死諫,武死戰便是為臣之理。”
蘇清宴聞言搖頭,開口道:“孟大人,這便和在下方才所言一樣。文死諫,武死戰,大多顯於何時?”
王朝末年。
國朝勢弱,民間無道,庶民久困不得其法。
才多有,所謂文死諫,武死戰之景。
“若您以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樣,去金殿直諫。怕是會先惱了三分那位。”少年沉靜著開口剖析道。
旁的朝臣都立得好好的,偏你一副世間無道,難以續也的模樣。
為帝者,可會心悅?
何況,你還是皇帝欽點的狀元郎。
屆時,失鱗心,案子又要如何進行?
即便是十分的冤苦曲直,怕也隻掀得了六分。
餘下的……
而蘇清宴見孟清明眉心漸擰,又開了口:“何況,您有證據麽?又,有幫手麽?”
“便是徐伯誠十年前不過是個不上不上下的江州通牛可如今,他已一朝搖身,變為了江南布政使,通攬江南地區的財政、民政。江南各州,各郡,也歸其所管。”
“那位和你我皆不一樣。民重麽?重。可,辦這件案子會牽扯到哪些人,哪些事,才是那位首要考慮的。”
少年眸定如江,接著開口道:“沒有最好的兵器,隻有最合適的兵器。若拿可穿百步之楊的良弓,去與人近搏。可有一把的短刃好使?”
“孟大人也該知,因著您南方士子的身份,雖算得了聖眼,也算招了嫉恨。”
“在您被欽點為狀元郎的那一刻,您就該知道,您身上,還掛著聖上的臉。”
孟清明聞言沉眸,看著蘇清宴,問:“你今日來,便是做這等客的麽?以忠肝義膽聞名的蕭王爺,可又知道?”
蘇清宴聞言也未惱,隻笑了笑,道:“在下還未曾完。在下今日來,便是想請孟大人,莫摻此事。”
“因為,我要替張狀師張嗣敏去告禦狀。”
少年眸間一片朗澈,赤然。
雖未得豪情萬丈,卻也不會讓人覺得,此言有虛。
隻得意到神明處,飛鳥亦難逃之福
但還不待孟清明作回,便聽少年又開了口,“我與您不同,雖不能於朝上慷慨直諫,卻可於朝下,擊好這登聞鼓。”
“您便隻得您一人之力,我不是。”
“您有官途要走。而我,仕還未起。”
“我與您相比,雖是地之差,但您該知道。在此事上,子雖不才,卻總該是比您要合適的。”
著,少年便徹底放下了手中杯盞。
而後,才道:“我知您為民心切,但您,孟清明孟大人,不該無故折於此處。”
罷,少年才起身,向著孟清明,就是拜手一揖。
孟清明嘴唇微動,幾番欲言,都是話至嘴邊,又落了下去。
良久,才終於開口道:“為何?”
為何要摻到此事中來。
蘇清宴起身淡淡揚起唇角,道:“您為何,我便為何。”
而後又道:“就是不知,子方才那番話,可還入得孟大人眼?”
孟清明聞言,卻是未管少年之言,隻略壓了眉,出聲問道:“蕭大人要我如何做?”
蘇清宴聽罷一頓,倒也了然。
覺得是蕭忱所為,便是蕭忱所為吧。
總歸,也沒差。
何況,扯了蕭忱旗子來用,反倒更省事。
於是,蘇清宴便溫言道:“舅舅,孟大人隻需隨機應變即可。若朝野之上,有人先出了聲,您倒也可以跟著和上一和。”
孟清明聞言抿唇點零頭,道:“好。”
隨即便頗為鄭重地朝少年施了一禮,開口道:“那便托於蘇公子與蕭大人了。”
“當不得,當不得。子我也是跟著舅舅行事罷了。”
蘇清宴忙一拱手道。
“蕭王爺宅心仁厚,忠肝義膽,愛民恤物,實乃朝野典範。”
蘇清宴剛一落座,便聽孟清明誠心實意地讚著蕭忱。
忽的一愣,與蕭忱呆久了,似乎都快忘了蕭府一門於民間所獲的盛讚。蕭忱此人於世人眼中究竟是個什麽模樣了。
宅心仁厚,忠肝義膽,愛民恤物麽?
好像確是如此。
但好像,又非為其本真之相。
思緒幾轉,蘇清宴才點頭笑應道:“的確,舅舅一向頗令子敬佩。”
待又閑扯了片刻,蘇清宴才轉而問道:“聽聞孟大人蹭與張狀師同屬一州,一郡。不知,孟大人可否同子,細講一番當年之事。”
“當年之災究竟如何?賑災銀糧又是如何安排的。”
孟清明此時也消了先前還略帶著的幾分敵意。
點零頭,才開口道:“當年自年初開始,南方各地便有些旱意。即便是南方最不缺的春雨,也來得極少。”
“但好在,雨雖少,江河湖泊中的水源還算充足。”
“雖則百姓累了些,但莊稼長勢倒也不差。就這麽,挨到了立夏。”
“夏日漸灼,即便農人常擔水,引水來灌,但也難濟於事。”
蘇清宴聞言了然,年初便難見雨,年中卻又是接二連的夏雨。
先旱後澇,難怪那年水患之災竟也隱隱影響到了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