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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登聞鼓響

  孟清明眸色微寒,輕歎道:“那年張家敗得太快了……”


  “等我二月參加完府試回去時,就隻聽,張伯父病亡,而昌培兄也不知所蹤了。”


  “再後來,便是今日再見。”


  孟清明看著少年道。


  理至如今,線已清楚。


  或許當年安平侯自行請纓時,便已打好了名利皆收的算盤。


  解帝王之窘,百姓之困。


  得帝王之信,百姓之讚。


  以最的代價。


  聽起來或許有些匪夷所思,但是細思下來,卻並非難行之舉。


  安平侯錯在言行不一,妄貪名利。


  但,安平侯卻是在臘月之前便返了京。


  剩下的,是江州通判與其知州。


  蘇清宴思忖片刻,才又問道:“那……當年的江州知府如今何在?”


  孟清明聞言似是重擊無所得一般,歎聲道:“死了。”


  蘇清宴壓眉道:“死了?”


  “朝和十二年,斃於中風。”孟清明回得清淡。


  聽及此,蘇清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問出了口:“孟大人,您覺得蹊蹺麽?”


  蹊蹺麽?

  如何不蹊蹺。


  孟清明卻未答此問,隻道:“同年十月,徐伯誠提任江州知府。”


  蘇清宴聞言一笑。


  起身施禮道:“多謝孟大人今日慷慨解惑了。”


  案子並不難理,隻一借親曆者所觀即可。


  餘下的關節,便可用常理一一推出。


  旁觀者清,但旁觀者有時未必知其所以然。


  當局者迷,但當局者所知,才是最清楚的。


  剩下的,便隻差有人去掀幕布了。


  若她未曾猜錯,那日那師爺模樣的人,之所以頻繁從側處行至堂前,便是因為,安平侯許是也在。


  但鬧至那般,竟也忍住了,未曾出來。


  當時她不明白是為何。


  畢竟安平侯素日裏也並非低調之人。


  而如今,卻是明了緣由了。


  若是出來,隻會讓他,被牽出地更快。


  待蘇清宴從孟府出來後,日頭已經有幾分微斜,約莫著已是未時三刻了。


  雲雖化,日仍灼,還在肆意地蒸曬著大地。


  今年的夏未見得比往年來得遲,卻確實比往年要熱上一些。


  這可還是初夏。


  想著這明央街離刑部也頗近。


  蘇清宴便下階走來,對著竹禹道:“你可還記得上次雲夢閣的那個院子?”


  竹禹聞言有些不解,但還是點頭道:“自然。”


  蘇清宴聽罷彎唇淡笑,開口道:“我、王爺方才囑咐我要記得去一趟刑部。但此時我還有一事未做,遂而還請竹禹大哥替我走上一遭。”


  竹禹眼皮未掀,道:“吧。”


  蘇清宴聞言才又走近了一些,低聲道:“可還記得那棵桃花樹?該樹正對正屋的方向,三寸之下,靠近樹根之地。有一個盒子,裏麵裝著王爺用得上的東西。”


  竹禹聽罷擰了擰眉,道:“你讓我去取來?”


  蘇清宴點頭。


  “可雲夢閣如今不是、”竹禹開口道。


  蘇清宴聞言,眸色閃地頗亮,道:“雲夢閣是半封了,但你可是忘了添香院?”


  “我前些日子去沉沙巷時,又圍著琴台巷外邊轉了一遭。才發現,原來添香院雖然比雲夢閣窄一些,但卻比雲夢閣要長上一截。”

  “而雲夢閣與添香院之間雖隔了一個僅容半人通過的死巷,窄巷。從前麵看是分列而平。但其尾部卻是微錯著,連在一起的。”


  “而添香院與雲夢閣後牆外沿途所種的樹草藤蔓,恰好遮住了這一明顯的接口。”


  竹禹聽罷有些詫異,而後才會意道:“你讓我從早就被查封聊添香院入?”


  蘇清宴點頭:“絲毫不費事。那個院子便正靠著那堵牆,你翻進即可。”


  “何況,本就是個廢院,而他們大多也畏懼死生之事。更不會住進那座院子去。”


  “但記住,隻取盒蓋便是。”


  罷,蘇清宴才拍了拍竹禹的肩,笑眯眯地望著他。


  “當真是王爺用得上的?”


  不知怎的,竹禹總有一種落坑聊感覺。


  “當真。”蘇清宴亮著眸子回道。


  末了,還眯眼點頭以作強調。


  “那你……”


  竹禹瞧了瞧一身兩手空空的蘇清宴,開口問道。


  “我去刑部又不是去打架的,自然用不上家夥什。再,這盛京又有幾個人敢揍蕭王爺的侄子。”


  不自覺地,蘇清宴便帶出了些哄輩的語氣來。


  竹禹:“……”


  交待完聊蘇清宴,才又眯眼笑道:“多加心,咱們家裏邊兒見啊。”


  而待送走了竹禹後,蘇清宴才轉身負手,朝刑部走去。


  微灼,氣漸蒸,日卷燥意來。


  而蘇清宴心中卻仍是微涼一片。


  道句實話,這一邁出去,前路如何,她確實不知。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此番過後,頂著蘇清宴之名的她,怕是不能風平浪靜地過下去了。


  不理智麽?


  不,她從未如此時這般清醒過。


  張嗣敏與她一樣,卻又不一樣。


  但,他告不聊禦狀。


  她來替他告。


  替他,替自己,也替仍被蒙在鼓裏,還認貪為恩的黎庶。


  世間之事雖不是事事都要去求個是非曲直,黑白明暗。


  但有的事,必須求,不能不求。


  他們沒資格尊居、高居於廟堂之上,自得般俯瞰著下麵的人。


  若連此事都翻不了明,待到來日,她欲翻之事,又如何能翻給下看。


  未時三刻,灼日之下。


  刑部的鎏金漆柱前,數年難響的登聞鼓,被人敲響了。


  接連陣陣的“咚”、“咚”、“咚”聲,驚響了刑部中人,也驚響了附近的街巷。


  門口的衙役忙扶了帽子,就往內堂奔。


  而眾人探頭望去,隻見一著青衫竹繡錦袍的少年,仰首而立。


  雙手還在一聲一聲地揚槌而落。


  仿若踏沙越馬而來,槌定乾坤。


  “草民蘇清宴,今擊登聞鼓,替江州張嗣敏告禦狀而來!”


  “草民蘇清宴,今擊登聞鼓,替江州張嗣敏告禦狀而來!”


  “草民蘇清宴,今擊登聞鼓,替江州張嗣敏告禦狀而來!”


  ……


  少年朗聲隨槌而落。


  雖未覺鏗鏘,卻自有一番潛來若神的味道。


  而瞧熱鬧的眾人,這才有反應過來的。


  那什麽江州張嗣敏,不是就是今早於京兆府尹過堂的那個張狀師麽?


  那眼前的少年,又是何人?

  聽名字……是姓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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