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風口
他這話完全是出於隨意,但是卻的確讓茉莉傻了一下,她冷木木地看著他,一對比一般孩子要精明地多的眼睛裏寫滿了呆滯。
然後,很快茉莉眼裏的呆滯變成了笑意。
“對,難怪你你這麽賤!劉強……劉強……好名字,哈哈。”
“那你是同意讀大學了?”劉強沒有在意茉莉的大笑,而是問她讀不讀大學。
“隨你……!反正我成績很差,也考不上大學!”
他從車的反光鏡裏看到了茉莉還沒消失的笑意,他心情波動了一下,然後從車的凹槽裏抽出了一章紙巾遞給了茉莉,說道:
“好了,你先把你臉上的眼淚水給擦幹淨再說。你看看你,一下哭一下笑,臉都變成花臉貓了。”
茉莉一愣,她反應過來,看著他手上的紙巾,卻沒有接過去。
“怎麽了。不擦啊?其實呢,說句實話,我覺得你長得挺漂亮,我挺喜歡的,但要是不擦幹淨,眼淚汪汪的就很難看了。”看到茉莉沒有立刻接過他手裏的紙巾,他又補了一句。
“哼!誰要你喜歡!”茉莉哼了一聲,聲音都有些激動地變了,說著,她迅速地從他手裏搶過了餐巾紙,擦了擦眼睛,然後又瞪了他一眼,說道,“記住,我還是討厭你!”
“好好~~你討厭我,行了吧?”
他隨口敷衍著。心裏卻覺得有些好笑。這個瘋丫頭,自以為老陳深重,但其實,也不過還是個孩子啊。
他繼續開車帶著茉莉在道路上行駛。
而茉莉已經擦幹了臉上的淚水。
看到茉莉心情稍微好了點,他繼續問道:
“對了,你和你媽媽以前住的公寓在哪裏?我去看看,順便看看有什麽東西能帶回來。”
“公寓?……我不想去。”茉莉聲音低了幾分。
“為什麽,那裏是你原來的家啊?”茉莉居然連自己的老家都不想去。靠,這丫頭這麽無情?
“我去那裏會想起我媽媽!……而且,那個房東老妖……老婆婆住在我家樓下。我看她不順眼。”茉莉直言不諱地告訴他。
“怎麽,怕她打你?”
“……”茉莉閉嘴不言,半天沒說話,最後才忽然道,“我寧願被足浴店的老板娘打巴掌也不想看到她!”
茉莉的話再次讓他有些驚訝。看來那個被她叫做老妖婆的房東應該給她留下過非常恐怖的記憶。想到茉莉之前說過那個房東還找人打她們母女兩人,他想恐怕茉莉心裏還是很怕她的。
“總要去看看的,你的戶口本,還有你媽媽的剩下的一些東西估計都在那裏。而且,恐怕你以後就沒有機會再去老家了。就當是最後一麵,對吧?”
“告訴我,你以前住在哪裏?”
最後茉莉還是勉強被他說服了,畢竟那還是她的老家,對於那裏,她多少也有點舊情。
“旮旯巷。”
茉莉告訴了他地點,是在距離市中心挺遠的建築工地旁的“旮旯巷”(化名)裏,那算是市內不多的老區之一了,住在那裏的,基本上不是原來就住在那裏的老人就是付不起市中心的高額房租而不得已蝸居的打工青年和外地人。那個地方,可以說是城內最雜亂的地方之一。
就這樣,他一路開車帶茉莉去了旮旯巷,一路上他和茉莉吵吵鬧鬧,說著一些閑話,她居然沒有再頭暈。
到旮旯巷的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半了,那裏的巷子很窄,車子很少,基本上都是比較老的手拉車和黃包車,巷子裏全是一些老店,一些小店,一些五金店,還有一些賣臭豆腐、油炸年糕的店。
巷子很老土,裏麵的人倒是形形色色,可以用魚龍混雜來形容。
一進到旮旯巷,大概是熟悉感作祟的緣故吧,茉莉倒是開始活躍了起來,她趴在了窗口,忍不住探出腦袋地打量著這條肮髒雜亂的老街,似乎想要把這條老街的所有畫麵深深地記在心裏。
因為過年的緣故,這條巷子裏有不少的攤位都在賣鞭炮和一些雜七雜八的小玩意兒。
“大強!”趴在窗口,頭朝外,茉莉卻是忽然叫了起來,聲音裏還帶著幾分的激動。
“大強?叫誰啊?”
“叫你啊!”茉莉轉過頭來看著他,微微皺著眉毛,臉上卻是難以抑製的興奮。
叫他大強?
這個瘋丫頭居然給他亂取綽號?
“為什麽叫他大大強?”
“我亂想的!”茉莉說道,“大強,那邊要放鞭炮了,停一下車!”
“放鞭炮?”被茉莉這麽一說,他減慢了車速,就在他減慢車速的時候,前方的巷子裏忽然傳來了啪的響聲,然後兩道紫色、綠色的光忽然直竄天際,最後啪的一聲在空中爆炸了。
他眯起眼,看到兩個穿著厚實的棉衣的男孩在前麵的一處空地上方鞭炮。
看著遠處的鞭炮,茉莉看得津津有味起來,眼睛都一眨不眨的。
“鞭炮有什麽好看的?”他斜睨著茉莉,問道。
“一年才隻能看到一次啊!”被他一說,茉莉轉過頭來看著他說。
“你會放鞭炮?”
“怎麽不會!?”
“你放過鞭炮?”想到當初他帶著嫣綺去他爺爺奶奶的老家放鞭炮的時候,嫣綺丫頭嚇得捂著臉跑得遠遠的情景,他不禁想笑。
“……放過幾次。和住在隔壁的盼成他們一起放的。我媽媽不讓我買鞭炮,說浪費錢。”茉莉解釋道。
他吐了口氣,問道:“那你現在想不想放?”
茉莉轉過頭來,呆呆地看著他,臉上閃過一絲的喜悅,但是最後,她閉嘴不說話了。
看得出來,她心裏還是很像放鞭炮的,但是,對於他,她本能地想要保持距離。母親灌輸給她的仇恨,讓她內心深處非常憎惡他,加上之前他也對她好幾次威言相加,她對他還是不太信任。
看到茉莉猶豫的樣子,他歎了口氣,最後在一個房鞭炮的攤位前停下了車
茉莉一言不發地跟他下了車,而他則是在攤位上買了幾個春雷、雙響炮之類的鞭炮,順便還買了打火機。
現在在市中心已經基本上禁止放煙花了,隻有在城郊這種老區還有人放鞭炮。
他和茉莉走到了巷子裏人少的一個角落。
“拿著。”他把鞭炮遞給茉莉。
可是茉莉卻是猶猶豫豫地看著他,不肯接下。
“怎麽了,你不是很想放嗎?”
茉莉低著頭,看著他手裏的鞭炮,沉默了。
“怎麽了,還是不肯接受我送你的東西?”
茉莉看了他一眼,點了一下頭。
“嗬嗬,就當是我不敢放,我讓你替我放,這總行了吧?”這個小妮子的性子還真不是一般地倔,沒辦法,他隻好隨便找了個借口安慰她。
“那好吧。”被他這麽一說,茉莉倒是接受了,她拿過了他手裏的鞭炮和打火機,然後對他說道,“膽小鬼!”然後她立馬轉身把煙花放到了牆角,然後用打火機點燃了導火索。點燃了春雷炮導火索之後,茉莉很快就跑回到了他的身邊,看著前方的春雷炮。
煙花很快就點燃了,一陣又一陣的煙花就像騰空而起的閃電一樣直竄天際,最後在空中綻放出朵朵絢爛的彩花。
看著空中綻放出的彩色煙花,茉莉看呆了,雖然現在天還沒黑,但是因為今天天氣很陰暗的緣故,就算是白天煙花的色彩也很鮮明。
啪啪的聲響不斷,讓他想起了小時候他爸爸帶著他去爺爺奶奶家紡鞭炮的場景。
那時的他,也非常地調皮好玩,和現在的茉莉,倒是有幾分的相像。
那一刻,看著茉莉癡癡看著天際煙花的背影,他忽然想到,如果他年紀小個二十歲,或許……此刻他會和茉莉玩得非常融洽吧?
茉莉呆呆地看著天空中綻放的煙花,他還聽到她嘴裏念念有詞,念著:一朵、兩朵、三朵……
嗬嗬,終究還是個小孩子啊。
他想到。
煙花沒一會兒就放完了,接著茉莉又放起了雙響炮,這丫頭膽子的確不小,一手拿著打火機,一手拿著雙響炮,一點就是兩個一起,結果同時扔出兩個雙響炮就在空中放出了啪啪啪啪四聲聲響。
巷子裏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一隻小黑狗,結果茉莉居然直接點燃了雙響炮朝著那隻狗扔了過去,雙響炮正好扔在那隻狗的麵前,啪啪兩聲爆響,結果嚇得那隻小黑狗魂都沒了,汪汪汪汪大叫著就跑了。
“哈哈!哈哈哈!”看到自己惡作劇成功,茉莉抱著肚子哈哈大笑了起來,茉莉的笑聲沒有嫣綺那麽靈動好聽,帶著點沙啞,但是卻笑得很開朗,很放得開。
這還是往第一次看到茉莉笑地這麽開心。
茉莉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那時候,她手裏的雙響炮也已經放完了。
“放完了?”他問道。
“嗯,放完了。”茉莉手裏拿著打火機,說道。
她的臉色又變回了平靜。
“笑得很開心嘛。”他說道。
茉莉一愣,眼睛朝著一邊看了看,咳嗽了一聲,似乎意識到剛才自己有些失態了。
“好不好玩?”看到茉莉的樣子,他繼續試探著問道。
“這有什麽好問的?”茉莉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他。
“那你覺得好不好玩?”他還是問了同樣的問題。
“好玩!行了吧?”茉莉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這一次,輪到他笑了。
“好玩就行。走吧。”放完了鞭炮,他帶著嫣綺重新去坐車,經過一家小店的時候,一股香味忽然傳了過來,他順著香味傳來的地方看去,隻見一家小店正在賣茶葉蛋和水煮鴨胗。
而一低頭,他發現茉莉也和他一樣,正傻傻地看著那家店的大鐵鍋裏的鴨胗,喉嚨裏還不住地咽著口水。
這丫頭中飯也沒吃飽,估計現在也該餓了吧。
“想不想吃?”他拍了拍茉莉的小香肩,問道。
他沒想到的是,茉莉居然轉過來看著他,果斷地搖了搖頭。
“我看你眼睛一直盯著鴨胗,好像很想吃的樣子啊?”
“我不要!”茉莉還是很果斷地搖了搖頭。
還是嘴硬心軟。茉莉的臉上明明寫滿了“想吃”兩個字,但是為了麵子和心裏對他的排斥,她還是不肯讓他給她買吃的。
看到茉莉的樣子,他心裏一動,然後上前直接找店家要了10串鴨胗。
“拿去。”他從10串鴨胗裏拿出了5串,分給茉莉。
“幹什麽,我不要你買給我!”茉莉皺著眉頭大聲說。
“這麽多,我吃不下,我求你幫我解決,總可以吧?”劉強笑著道。“不吃扔了哦。”說著他做出要扔掉的姿勢,茉莉看了他一眼,最後還是眼睛看著別處,伸出手接過了他的鴨胗。
“哼!”茉莉哼了一聲,然後把鴨胗放到嘴裏,小口小口地吃起來。這一吃,就停不下來了。一開始她還是故作斯文,但是吃了兩口之口,胃口打開了,她就再難保持傲嬌的模樣,直接一口一個地瘋吃起來。
看著茉莉的吃相,他不自覺地笑了起來。到這個地步,他算是徹底摸清了茉莉的性格了。她就是一個隻會嘴硬的孩子。嘴上說的,往往和心裏想的相反。
“笑什麽,你?”小魔女眼睛倒是挺亮,一不小心就看到他在笑,立馬板起臉裏。
“哦……沒什麽。你看看你,嘴邊都是湯汁,都怎麽吃的你?”他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張餐巾紙,順手就擦了擦茉莉的嘴巴。茉莉眼裏閃過驚惶,想伸出小手製止他,但是她的兩手都拿著鴨胗,沒法拒絕,最後隻能痛苦地緊閉了眼睛,被他肆無忌憚地擦了擦她那柔軟的小嘴。
被他擦了嘴,茉莉睜開眼,用異樣的目光看著他,然後哼了一聲,然後繼續吃鴨胗,不過這一次,她倒是刻意地吃得斯文了起來。
吃完了鴨胗之後,他和茉莉再次上車,這一次,他們沒有再中途停留,而是一直開到了茉莉的老家樓下。
茉莉的老家在靠近巷尾的地方,那是一幢三層樓高的破舊公寓,表麵的油漆早就已經剝落,布滿了潮濕的苔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