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了斷（2）
顧濤愣住了，他看了地上半晌，最終卻沒有去撿。
“你竟如此恨為父？”
念薇俯視這個跪在地上的男人，似笑非笑道：“我真是打心眼裏鄙視你，虛情假意、惺惺作態。你以為昨日的事是巧合嗎？”
顧濤消化了半晌，顫聲問：“難道，竟是你設計的？”
“不錯。”念薇彎腰，俯身，在他耳畔輕聲道，“聽說你很想要個兒子，你知道嗎，你心心念念的未出世的兒子，其實根本不存在。你近來寵愛的那兩個歌姬，是我安排的呢，也是我買通了郎中，讓他慌稱水仙有喜的。怎麽樣，驚不驚喜？”
“怎麽會這樣……”顧濤遭到重擊，癱坐在地，雙目失神。
念薇直起身，憐憫的看著他。
欣賞了好一會兒，她轉身要走，卻聽一聲長歎。
“你當真如此恨我？”
即便受到帝王賞識，又成為靖王側妃，未來一片錦繡前程，卻還是放不下嗎？
念薇腳步一滯，沒有回頭。
“你知道我為何約你來此嗎？聽說子夜天地氣轉，陰陽交替，魂魄出沒。我本來從不信這些。可是今時今刻，我非常希望世上人死後真的有魂魄。”她仰頭，逼退眼中的淚水，“娘，如果您在天有靈，一定要睜大眼睛看看當初您看上的是怎樣的一個卑劣小人！”
她抬腳剛要離開，身後卻傳來一聲悶哼。念薇轉身，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不知何時那男人竟然撿起了匕首，插入胸膛……
此刻，見她轉身，顧濤竟麵帶釋然之色，“我這輩子做了很多壞事，死不足惜。但你還年輕，不要沉溺仇恨，記得……好……好生活……”
他斷斷續續的說完，往後倒去。
念薇頓時大驚失色。
沒想到，他竟真的……
她猶豫著走了上去。
地上，顧濤安靜的躺著，胸-膛上插著她剛剛扔在地上的匕首，血不斷冒出來，染紅了他的衣衫……
他，死了嗎？
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她心頭竟一絲快意也無。
念薇試探的伸指到他鼻端——還有呼吸。
隻是，刀子入的很深，血這樣流下去，必死無疑……
她該怎麽做？救他？還是將其扔在這裏自生自滅？
念薇心中慌亂不已。
她看向母親的墓碑，喃喃自語：“娘，你覺得他該死嗎？”
這個男人，背叛你辜負你，放任別人傷害你，害埋骨在這荒山野嶺……而這麽多年，他卻同害你的凶手和睦安樂的生活，是那樣的心安理得……
你，定然不會原諒他的，是吧？
這樣的人，便是暴屍荒野也是罪有應得！
念薇咬唇，不再看他一眼，轉身快步離去。
她走的極快，仿佛身後有什麽東西在追趕一樣。隻是剛下山，腳上卻仿佛負重千斤，怎麽也挪不動一分。
耳畔，母親的叮囑從記憶中翻湧而來。她讓自己做個善良的孩子……
善良？嗬，以母親善良忍讓的個性，也許會不忍心吧……可是，難道那個人不是罪有應得嗎？
可是，為什麽這一刻年幼時那個人溫柔的身影卻在腦海漸漸浮現，她忽然記起來了，小時候他也曾抱過她哄過她，他也曾是個溫柔的父親……
念薇本以為自己的心早就百煉成鋼，直到此刻，眼睛濕濕的。她抬手，看著落在手心的淚水，嘴角凝成苦笑。
想狠心騎馬離開，可此刻的她卻仿佛被定住了，念薇閉著眼睛站了會兒，再次張開眼睛，轉身，往山上走。
許是站了很久的緣故，念薇眼前一黑，腳步踉蹌差點跌倒，一雙溫熱的大掌穩穩的扶住了她。
她抬頭，撞進一雙寫滿擔心的黑眸中。
他怎麽來了？
隻是此刻她沒有心思去探究這些。
她越過他打算往回走，卻被他握住了手腕。
他的聲音落在耳畔：“本王已命人去救他，你不用擔心。”
念薇詫異的看向他，卻被他擁入懷中。熟悉的氣息擁入鼻息，這一刻她忽然淚流滿麵。她靠在他堅硬的胸膛上，帶著鼻音道：“我沒有要去救那個人，你明明知道我恨其入骨……”
頭頂傳來他的輕歎：“本王知道，本王隻是不想你日後後悔，悔之晚矣。”
念薇沒有說話。
這樣也好，從此，那個人是生是死，都與她無關了。
她靜靜的靠在他懷中，許久方道：“殿下一直派人盯著我？”
秦靖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沒錯，他的確一直派暗衛盯著她。她一心複仇，他擔心她一時衝動做出什麽無法挽回的事情來。如今她身在王府，稍有不慎言行出了差錯難保不會落下把柄，若是被有心人揪住不放，就麻煩了。
自己這麽做雖是出自對她的關心，可他記得上次她說過，她不喜歡被人盯著的感覺。
秦靖等了一會兒，本以為會等來她的指責，沒想到懷中人兒卻沒有說話。
“從今天起本王不會再派暗衛跟著你，你不要生氣了。”他說完低頭看她，卻見她不知何時竟靠在自己懷中睡著了。
秦靖唇角彎起，抱起她。
回到王府，秦靖將念薇送至天水閣，自己去了書房處理公事。
次日，念薇醒來，剛坐起來就看見秦靖正站在窗前，聽到身後的動靜。他轉頭道:“你醒了？”
念薇卻發起呆來。好一會兒，她突然開口:“他……死了嗎?”
秦靖怔了一下，道:“傷的不輕但性命尚在，本王已命人將他送回府，聽說休養兩日就啟程去江州。你要去看看嗎？”
不知為何，聽到這個消息。她竟然鬆了口氣。念薇搖搖頭。
秦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道：“這幾日我去軍營校考，不在王府，有什麽事你同管家說。皇祖母剛回宮，那日你做的很好，倘若她把你叫進宮去，你記得安分守己便好，她應該會很喜歡你的。”
念薇點頭：“那日我不過借花獻佛，還是殿下考慮周到，謝謝殿下。”
“哦？你打算怎麽謝？”秦靖挑眉。
念薇呆住了，她沒想到他會這麽問。
看著她吃癟的模樣，秦靖心情大好。
“你好好想想，記得照顧好自己。”說罷離開了，留下一臉愕然的她。
秦靖所料的不錯，蕭太後很快邀請念薇入宮聽戲，不過一同受邀的還有江纖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