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進退（3）
念薇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卻始終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側臉被那女人給擋住了，滿目皆是她烏黑的微微卷起的秀發。
那公主端正了身姿，重又一副颯爽風姿，她朗聲一笑，駕馬當先而去。念薇看到他微揮手，後麵的隊伍跟了上去。
投向街道。
隊伍漸漸遠了，街上的人群也四散而去。她卻怔在那兒挪不開腳步。
滿目皆是那人吻-他的畫麵，滿耳縈繞著那人驕傲得意的笑聲。
他沒有推開。她看的分明。
心在一刹那忽然就亂了。想追上去質問，可她又有什麽資格呢？
自己不過是他的側妃，聽說兩國有意聯姻，若他當真要娶這位公主呢？
不，她不相信。
他之前不是還要帶自己去漠北，隻有他同她兩個人嗎？
他應該是不願意的吧，隻是因為此事事關兩國邦交，他縱是不滿也不好當街發作的吧。
對，一定是這樣。念薇默默想著，漸漸恢複了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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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月低呼一聲，從夢中驚醒，冷汗涔涔，-胸--口急劇地起伏著，怔怔的望著帳頂。
又是那個夢。莊生夢蝶蝶夢莊生，若非——胸-臆間的疼痛是那樣真切，夢中的人物今生尚未識得，她真想將它隻當一場噩夢。
窗外隱隱傳來細小的啜泣聲，想來是丁嬤嬤在訓誡丫鬟小廝。
她剛一起身，就見嬤嬤掀簾而入，指揮著墨蘭墨竹端著洗漱用具款款走來。
“二姑娘，你可醒了，趕緊地更衣洗漱吧，今個兒要去夫人一起去靈光寺上祈福上香的，一會兒就該來催了！”
點了點頭，明月任由丫頭們伺候著梳洗更衣上妝，直到一切打理妥當，這才緩步邁出門去。
一陣清風迎麵吹來，她冷不丁打了個戰栗，嬤嬤見狀，立時使了個顏色，墨蘭會意小跑著去屋裏去拿披風。
“春寒料峭的，萬不能再病了，上回姑娘失足落水可足足昏睡了一個月，連宮裏來的太醫都說要準備後事了，雖說後來奇跡般的醒來了，但整個人看起來呆呆傻傻的，直到這幾日才開口說話，這時候萬不能大意……”
耳邊丁嬤嬤絮絮叨叨的叮囑著，明月漸漸清醒了過來。她抱臂立了一會兒，眼中霧氣漸漸散去，隻剩下清冷。
一個月，足足一個月了，她終於意識到，許是上蒼看她上一世過於悲慘生了憐憫之心，又許是死前她虔誠的禱告終於觸動了上蒼，她竟然重生了——回到了十四歲。
印象最深得便是教坊的後院，天是那樣窄，青石磚是那樣的硬，那樣冰冷的觸感猶在膝上，冬日冷冽寒風猶在耳畔嘶吼，滿身的鞭痕纏繞在單薄的麻衣下，青青紫紫不堪入目。而她最後的記憶，就是雲城硝煙彌漫的天空。
私奔為妾，被休為奴，賣入教坊，最後可笑的被叛軍抓去慘死陣前，上輩子她就是個笑話。多少次苦苦哀求上蒼卻毫無回應，卻不想，竟在她死後給了自己這樣一個——從新來過的機會?
她突然想哭又想笑，可動動嘴角，卻發現這一刻，竟隻餘唏噓。
世人往往不曾珍惜唾手可得的幸福，卻去執著於那些縹緲虛無的美夢，功名前程情情愛愛，求之又求，求而不得，在時光輾轉中蹉跎成空。一如前世的顧明月。
她用一世的悲慘才明白這一點，而如今，既然上天給了她重來的機會，她定會珍惜。
明月斂眉凝目，大步向外走去。
剛行至前院，就見母親一臉歡喜的迎麵而來，明月不由自主的頓住了腳步，心裏酸脹的厲害，在寧夫人略帶驚訝的目光中，衝到她懷中。
前世，得知她和那人私相授受時，母親疾言厲色仿佛變成了陌生人，將自己鎖在閨房，任憑怎麽請求都不許她見那人一麵，是她不懂事，千方百計偷跑出去，不顧一切的與人私奔，在教坊為奴為婢的艱難裏，還是母親背著家族偷偷接濟照料她才能苟延殘喘。
年少無知，以為母親是阻斷自己追求幸福的封建家長，劇痛後，才明白真心和假意。
“娘親……”半晌顧明月才艱澀開口，聲音沙啞的不成樣子。
惹得寧夫人驚詫地推開她細細察看，“怎麽回事？又染了風寒？”說著利眸一瞥，嚇得寧嬤嬤趕緊要去傳大夫。
明月這才揉了揉酸澀的眼眶，抱著娘親撒嬌：“娘親莫擔心，阿月隻是剛睡醒罷了。”
寧夫人卻不依，喚人去端杯蜂蜜水來，一邊擰了她的鼻子，“這丫頭！”
明月嘿嘿一笑。
寧夫人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滿意的看了寧嬤嬤一眼。
丁嬤嬤也眉開眼笑：“夫人莫擔心，小姐今日必能入左相夫人、太夫人的眼，瞧瞧我們小姐的條件，生的國色天香，又是我們大齊國數一數二的才女，隻要往百花宴一站，那一園的姑娘小姐們還不隻有被比下去的份兒！”
寧夫人笑著點頭，瞅著自己閨女，當真越看越好看。隻見女兒身著一身紅色仙紋綾紗裙，梳了一個端莊又可愛的十字髻，兩挽青絲彎垂於耳側，寶石鑲玉五色步搖在烏發間閃閃發光，更妙的是她額間的一點牡丹鎏金朱砂，更是將整個人都襯得美豔不可方物。
“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的女兒，哼，就是她相府嫡女也要羨煞我的阿月的，單說阿月這條裙子，這可是出自錦繡坊方師傅之手，這繡的花樣可是大齊第一畫師雲曦所繪，整個大齊也是獨一件的，她左相府不是也肖想了許久麽，還不是讓我們永安侯府得來了，嗬，也不看看我們是什麽家族他們是什麽家族，我們顧家可是數百年的世家大族，別說區區一個丞相，就是天家也要高看幾眼的，阿月若是嫁過去那可算低嫁了！”寧氏說著牽起明月的手，看著女兒發紅的眼眶，寬心道，“阿月莫擔心，隻要你喜歡，娘定讓你風風光光的嫁進相府，誰也說不出半個不字！”
她兀自笑著，明月臉色卻變了又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