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對決
直到日漸西沉,雲衣才見到鐵劍門諸人,言策依例走在前麵,還是一襲白衣一柄折扇,但雲衣卻敏銳地察覺到,他變了。
這是一種氣質上的轉變,如果說之前的言策像一把尚未出鞘的寶劍,那現在這把劍,出鞘了。
雲衣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她覺得言策這突如其來的轉變,或許對她來說,算不上是什麽好消息。
言策沒有理會看管雲衣的兩人,而是徑直向雲衣走了過來,一把掀去那件明顯不合身的黑袍,揮扇劃作刀鋒,割開了捆著雲衣的繩子,“委屈姑娘了。”
旁人對他此舉皆是不解,卻沒人上前阻攔。
雲衣皺眉揉了揉被繩子磨出紅印的手腕,那股不安的感覺,越發地強烈了。
“我想單獨同姑娘聊聊,不知姑娘能否賞臉?”
這話問的是雲衣,卻不純然是說給雲衣聽的,因為言策話音剛落,餘人被自覺離開了這裏,讓出一大片空地。
“看來由不得我說不了。”雲衣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她覺得她可能猜到言策要做什麽了,他要放棄鐵劍門跟自己魚死網破。
這是雲衣最害怕的情景,這決定於他沒有任何損失,那些孩子,隨便找個地方另招就是了,可於自己,便是生死攸關。
言策笑了笑,就算等下他要做的是殺人滅口的活計,他現在依舊能保持他的風度,或者說,是比他平時更有風度了。
“看來姑娘是猜到我要做什麽了?”
“我希望我猜錯了。”雲衣冷硬地接話,腦海裏還在琢磨如何拖延時間。
言策嘴角的笑更大了,“姑娘冰雪聰明,何曾錯過?”
“那如果我不那麽聰明,你們會放過我嗎?”
答案顯而易見,“不會。”
沉默,良久的沉默。
就在言策開始忍不住盤算雲衣的心思時,雲衣卻是笑了,真心地笑,生死之前,她倒沒那麽多顧慮了,“既然如此,來聊聊吧。”
“聊什麽?”言策竟也不著急,還一副奉陪到底的樣子,一撩衣擺,盤腿坐在了地上。
雲衣也順勢做了下來,右手拄著腦袋,偏著頭看言策。
“你真的沒有考慮過收編我嗎?雖然我不能修武,但腦子還算好使。”
“考慮過啊,”言策此時也不再隱瞞,“但姑娘的價格太高,我們鐵劍門付不起。”
“嗯……”雲衣想了想,“這麽聽起來,我是必死無疑了?”
“在下比不上姑娘聰明,實在想不出姑娘的生路。”
雲衣低頭輕聲笑了,“公子自謙了。”
“那,可以開始了嗎現在?”
“隨時恭候,”雲衣單手撐地起身,“人之將死,告知公子一句實話,我真的與整件事情無關。”
言策也站了起來,將扇子收入儲物袋中,沒有理會雲衣的話,事已至此,有關無關已經無所謂了,他既已做好壯士斷腕的覺悟,就不怕再妄殺一人。
言策的雙手已而在聚靈了,認真麵對對手,大概是他最後的仁慈。
雲衣歎了口氣,抬頭望了望天,天火這東西,偶爾拿出來嚇嚇人可以,傷人就要遭雷劈了,若是她再失手殺了人,雲衣默默打了個寒顫,不敢想象。
她多希望現在能像當初在孟家時那樣,有天譴為助,可直到言策筆直地衝過來,天上也沒有什麽異象。
言策仗著修為,第一擊並不十分迅速,他有心試試雲衣是否真的不能修武。
雲衣隨意地向左前方邁了一步,閃了過去。
“很精妙的步法。”言策讚美道。
當然精妙,雲衣暗道,這可是我雲家獨步天下的雲影步,要是我當年再刻苦一點,還能被你摁在這裏打?
可現在不是緬懷當年的時候,雲影步合九九八十一式為九步,每式又有九步,可攻可守,可追敵也可逃命,但她當年隻勉強學了第一式的起勢,也就是說,最多兩招之後,她就徹底沒辦法了。
言策的第二擊已來了,沒有太過複雜的招式,對付雲衣,本也不需要什麽複雜的招式。
雲衣歎了口氣,讓出了第二步。
“姑娘莫不是就打算這樣一直躲下去?”
“放心,不會的。”這話聽在言策耳朵裏是反擊的預兆,但雲衣自己心裏清楚,她一共會這三步,何談“一直躲下去”?
第三擊來了。
雲衣沒有再躲,右手在身前劃出一道自左上至右下的斜弧,這一道弧挾火光而去,直奔言策。
突如其來的高溫讓言策大駭,忙收招閃避。
天邊隱有雷鳴。
這回來得倒夠快,雲衣暗自腹誹,她明明是挨打的那個,她又不是主動的,能做的掙紮她都做了,能試的辦法她也都試了,事已至此還有別的辦法嗎?沒了。
言策閃開之後那道火光便消失了,他皺眉看著火光消失的地方,那不像是什麽武技,那種高溫,倒像是來自實質的火焰。
火焰?
“煉丹師,還是煉器師?”言策收起了方才那不甚正經的神色,若真是這兩者,這吳名或許當真能用。
“實不相瞞,馴獸師。”話音未落,雲衣向一個方位爆發出驚人的速度,這是她方才留的最後一步。
言策沒有去追,他似笑非笑地看著雲衣的背影,大約三分鍾後,雲衣被一個黑衣人拎小雞一般地拎了回來。
“好了好了好了,”雲衣甩開黑衣人的桎梏,耍賴一般地一屁股坐到地上,“我坦白,我說還不行嗎?”
早在出招之際,她便想好了退路,就算跑不了,她也能姑且留一條性命。
“說吧。”言策這會沒有坐下,而是警惕地站在她身邊,剛剛散去的黑衣人悉數回來,圍了一圈。
雲衣左右看看,“你們是真瞧得起我.……”
言策重重咳了一聲,雲衣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好,好,我說,你想讓我說什麽?”
“先說剛才那火焰。”
“哦,那個啊,”雲衣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天生的!”
為增加說服力,她特地補充了幾句,“真的,我生下來就帶著異火,他們都說我是靈凰轉世,所以我不能修武,也不能煉器煉丹,你見過能修武、能煉丹煉器的鳥嗎?沒有吧。”
這故事編得荒唐,越荒唐越有幾分道理,畢竟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誰也不能保證就沒有這種事情。
“哼,那你能幹什麽?”
這本是言策的一句嘲諷,但雲衣卻不管,順杆就爬,“我是瑞獸轉世啊!尋寶啊,祈福啊,都可管用了!”
言策狐疑地看著她,又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顧無休,顧無休微微搖搖頭,那意思,按兵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