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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說書人(上)

  京都繁華啊,連永安城的茶都比旁的地方要好喝些。一個月的朝局動亂,說到底,又於這些百姓何幹,反正興亡皆苦,這朝中誰為將相,比不上西市一斤豬肉的分量。


  “響木一聲,虛實兩張,這來往的是客,您慢聽我說。”


  雲衣自那日從城外回來後,在客棧閑待了兩天,看實在打聽不到什麽消息,便同著皇甫老祖,出來閑走走。見著一茶館往來熙攘,索性進去湊個熱鬧。


  茶館二樓,正有一人說書,看樣是名角兒,在座的,皆是為他而來。


  這說書人乍一看三十來歲,一身灰色長衫,弱不勝衣,平白幾分頹相,卻又自有風骨。


  雲衣二人方找地方坐下,台上便開了鑼。


  “書接上回,說這馬王爺接了下人通報,正暗忖‘這節骨眼兒上,那猴子找我作甚’,門外卻是大笑著闖進一人。這人,倒也不是旁人,正是鼎鼎大名的武逆侯侯庸是也!說這侯庸,人如其名,庸庸碌碌是一事無成,但為人慣會審時度勢、溜須拍馬。餘事不談,單說這侯庸本是靈國鎮南的一個小將,當年武帝北征,他是二話不說斬了五個城守,獻了靈國南境八座城池,而後更是帶頭攻進了靈都。先帝看不慣他背主求榮,卻又架不住論功行賞,最後封他個武逆侯,他竟也樂得挨罵。”


  “後來武帝年邁,侯庸一眼相中了武帝的第八子,也是他命好,竟生生將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郡王扶成了太子,而後,便成了敬宗皇帝。這下侯庸更是一發不可收拾。敬宗皇帝一世英名啊,惟侯庸,是其敗筆,至晚年尤甚。書歸正傳,侯庸見了馬王爺.……”


  雲衣聽了片刻,便覺有趣,抬手招來了小二,“這講的是哪出啊?”


  “誒,這位客官外地來的吧,”小二熟稔地將手巾搭在肩上,躬身答話,“這是《濺龍庭》,旬羊生一生隻此一作,現如今,也隻有這位敢講了。”


  “這是為何?”


  小二猶豫了片刻,謹慎地左右看了看,又向前半步,壓了壓聲音,“因為有人傳啊,這話本是在影射當朝事。”


  “哦?”雲衣挑挑眉,還欲細問,卻見小二連連擺手,“哎喲客官,再問您可就是害我了,您慢慢聽,不過癮您找他聊,”說著往台上努努嘴,“那位,什麽都敢說。”


  雲衣笑笑,隨手扔給小二一塊碎銀,小二謝了賞退了,待雲衣再看向台上,眼裏多了幾分話本外的興趣。


  “侯庸想拖馬王爺下水,不想這馬王爺卻是個忠義的,方聽了個來意,便將侯庸轟出府去,而後還不放心,又修書一封,著人送去給正在江北操練的甄將軍。要說這自古,君子無罪,奈何小人難防啊,這封送往江北的信,方出城便被劫了。”


  “不消我說,您也猜到了,劫信的,便是侯庸。這侯庸劫了信,卻不拆,原封不動地送給了當朝宰相賈權。這信中別的倒沒有,隻四字‘提防侯庸’。賈權看了,也不說話,隨手便扔進炭盆焚了,複對著侯庸笑笑,‘倒叫你說著了’。”


  “原來,這侯庸雖有心謀害甄將軍,此行去馬王爺府上卻是試探,馬王爺早年間於賈權有恩,賈權割舍不掉,這才有了這麽一出。‘相爺可是有決斷了?’賈權明白侯庸這是逼宮呢,可他一時不慎上了侯庸這條破船,此時若想再下,便是難了。‘王爺不是什麽迂腐的人,來日我再同他說說。’侯庸暗罵一句‘廢物’,麵上卻笑意不減,‘那便有勞相爺了。’”

  “再說江北,彼時敬宗皇帝病重,奪嫡之爭日起,朝廷亂成一鍋粥,倒是這江北軍營,竟如世外桃源一般。甄家世代武將,打太祖皇帝有江山起便有甄家,幾千年來,若是旁人早該在朝中旁支錯節、根深葉茂。”


  “偏這甄家,不涉權,不爭利,安安穩穩了數千年,忠正耿介、世代忠良。到了甄將軍這一代尤甚,直言諫上,是察舉無情,朝中自有看不慣的,也敬其氣骨,讓他三分。也算是時運不濟,生生遇上這個混不吝的侯庸。”


  “要說這二人的恩怨,那倒真是小事一樁,不過是當年侯庸封侯時,甄將軍攔了一句。後來甄將軍便各處練兵,二者再無關聯。可便是那一句,侯庸愣是記了百年。”


  “這邊小人算計正切,那廂將軍操練正忙。甄將軍營下,軍法森嚴那是出了名的,甚至甄小將軍犯錯,都要同罪,有時甚至還更重些。甄小將軍此番也確是犯了錯。”


  “因為聽聞夜裏駐地近旁的鎮上有放花燈,小將軍沒忍住,約了朋友,二人悄悄溜了出去。也本也不是什麽要緊事,被發現了也就幾板子。可好巧不巧,當天夜裏,皇帝的監軍到了。”


  “說是皇帝的監軍,實是侯庸的門生,不過是借了天子的璽印,奉的還是主子的意。若說巧,也不算巧,他已至江北數日,卻徘徊不肯入營,便是那日聽聞小將軍偷出營地,急三火四便帶著人來了。”


  “這監軍,沒毛病尚要挑三分毛病,更何況少將軍宵禁不歸,這往大了說,就是蔑視皇命也說得。甄將軍是罰也罰了、罵也罵了,親生的兒子,打了八十大板還示眾三天三夜啊。列位想想,這擱誰身上,誰不心疼啊。可這監軍,還不肯鬆嘴,偏說這少將軍是以軍擾民、恐嚇百姓,還不守軍令、空負皇恩。”


  “甄將軍一介武生,說不過監軍那張胡攪蠻纏的嘴,一怒之下,隻道要回京,在聖上麵前同他論個理。”


  “這可正中了侯庸的下懷了,這京城之中,皇帝已是諸事不管,滿朝文武大多都隨了他,隻這甄將軍,有兵權在手,又勞苦功高,加之距離又遠,他實在不好下手。但他若敢回京,那朝堂之上,可就不是武夫的戰場了,莫說什麽莫須有的罪名,條條鐵律,侯庸若想栽也栽得。”


  “這說話間,甄將軍便回了京,一同回來的,還有甄小將軍,被監軍特意弄了輛囚車押著。小將軍少年意氣,何曾受過此等委屈,起初說什麽都不幹,最終卻在其父一瞪之威下什麽都不敢說。”


  “甄將軍到底謹守君臣之道,監軍執皇命前來,那便言令皆如聖上,此行縱是為了評理,也總還得做個請罪的架勢。甄將軍原是雄赳赳氣昂昂回來要個說法的,卻不知,這進京之後,才是真真的入了虎口。”


  雲衣正聽得津津有味,不覺間,響木一落,“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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