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囑咐
“那五皇子叫什麽名字?”
“淩清安,”雲潯說罷頓了頓,又補充道,“他原叫淩鋒的,隻是那年重傷之後,他嫌這個名字殺伐氣太重,自己改成了淩清安。”
“他這是在做給誰看?”
“誰知道呢,”雲潯掂了掂茶壺發現空了,“他若是能從當時謀算到今日,那你可真就有些危險了。”
“你看起來一點也不擔心我。”雲衣惋惜地看著被撤走的茶壺,她還沒喝夠呢。
雲潯笑笑,“與其擔心你,我不如擔心一下五皇子,他的清靜日子,也算是到了頭了。”
“我倒不希望他是個喜歡清靜日子的人。”
雲衣說著,就準備起身告辭了,她已在這裏待了太久,這事兒傳誰耳朵裏都會起疑。
雲潯知道輕重,也不多留,隻說了一句有事盡管找他。
“放心,我不會客氣的。”背對著雲潯揮揮手,雲衣原路出了雲府。
她回到客棧時,皇甫老祖正在大堂等她,麵前是一桌點好的菜,看樣子剛上不久,還微微冒著熱氣。
“喲,您這時間掐得真準。”
“是你回來的巧,”皇甫老祖見雲衣坐了,方才抽了筷子,“再晚點兒你就要吃剩的了。”
皇甫老祖明明在等她吃飯,雲衣看透卻不說破,抽了雙筷子,連連應是。
“你們聊得怎麽樣?”皇甫老祖嘴裏塞滿了飯菜,這話說得含含糊糊的,仿佛是故意不讓雲衣聽清。
“還好。”雲衣裝作沒聽出皇甫老祖的弦外之音,老實巴交地有一說一。
“哦。”皇甫老祖敷衍一句,繼續低頭夾菜。
飯桌上的氣氛有些許尷尬,就在雲衣打算沒話找話緩和下氣氛的時候,皇甫老祖突兀地開口,“他給你鋪了條什麽路?”
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雲衣若無其事地夾著菜,盡力讓自己的語氣隨意些,“他在五皇子府給我找了份差事。”
這話說得輕巧,皇甫老祖卻是無論如何也不信的,僅僅憑雲衣的本事,這份差事就不會太簡單。
事情到底是怎麽發展到如今這一步的,皇甫老祖這幾日時常在想這個問題,當初是他先提弈風國的,皇甫老祖皺皺眉,這不會也是雲衣給他下的一個套吧?
但事已至此,是不是套他也都認了,他本以為這是各取所需的,可和雲衣相處時間越久,他就越被磨得沒脾氣。
她有能讓人輕易折服的強大,和一副氣死人的冷漠性子,最氣人的是,你會不自覺地認可,這般強大的人就應該是冷漠的。
莫說相識相知,便是站在她身邊都是榮幸,皇甫老祖覺得自己沒救了,但每每想起那日丹會所見證的神跡,他倒也釋然了。
皇甫老祖心裏想些什麽,雲衣是不知道的,她現在正裝著若無其事,其實心裏比誰都緊張,這種緊張就像想溜出去玩的小孩,不知如何跟長輩開口。
倒是皇甫老祖先開了口,“有什麽需要我做的?”
“需要您幫我打聽下清風寨,”見皇甫老祖開口了,雲衣也就不再客氣,“這段時間,要委屈您住城南一處民居了,裏麵廚子侍女都是配齊的,您放心。”
皇甫老祖不在意地擺擺手,“這有啥委屈的,我跟著你風餐露宿你都沒惦記我委屈呢。”
雲衣點頭應是,心裏希望等老祖發現自己並不隨他一處時,還能是這樣的想法。
“那個五皇子,是什麽人啊?”
“不知道,”雲衣搖搖頭,這倒是實話,“聽說是個沒野心的。”
“別信,”皇甫老祖撇撇嘴,“皇宮內院,沒野心的都活不了這麽大。”
這些雲衣自然一早知道,但還是笑著謝了皇甫老祖的好心,這老頭,是一心一意為她好的。
“老祖給我講一講君臣之道吧。”即將踏入一個全新的領域,雲衣多少還是有些發虛的。
“君臣之道?”皇甫老祖皺皺眉,“為君者從來不講什麽君臣之道,你隻需記得,但凡是個皇帝,都不喜歡太聰明的臣子,更不喜歡太笨的。”
雲衣放下筷子,入神地聽著。
“聰明,但不賣弄,老實,卻不能遲鈍,最重要的,是忠心。”
“你要學會示弱,當皇帝發現你除了他一無所有時,他才會完全地信任於你,因為他對你有絕對的掌控力。”
“這不僅僅是君臣之間,說白了,主子不必有主子的樣子,但下屬卻不能沒有下屬的自知。”
雲衣猜得到皇甫老祖未說出口的後半句了,“你平日裏太傲,到了五皇子府上,記得收斂些。”
“老祖放心,我明白的。”
雲衣嘴上這麽說著,可在皇甫老祖看來,她分明就是沒往心裏去,可話又說回來,十五六歲的年紀,那般的天縱英才,換誰誰沒幾分傲氣呢。
皇甫老祖歎了口氣,年輕人,多受受曆練也好。
“老祖還有什麽囑咐?”
皇甫老祖剛欲開口,抬眼看見雲衣眼中的笑意,話到嘴邊咽了下去,“我有什麽好囑咐你的,別死了就成。”
雲衣笑了,舉了舉茶杯,“我若能喝酒,今晚倒想陪老祖喝一盅。”
“你也不問問我樂不樂意跟你喝酒。”
“好好,那,老祖樂意嗎?”
許是雲衣眼裏的光芒太過耀眼,閃得皇甫老祖生生別過頭去,原來她那雙眼裏也能有光芒,是因為要開始自己期待的事情了嗎?
“不樂意。”皇甫老祖別扭地開口,言語間有幾分酸澀,這是老人常有的悲哀,後輩大了,總是要各自飛的。
皇甫老祖比一般老人活得更久些,也就更多了幾百年體味這種悲哀。
“老祖這是嫌棄我以茶代酒了。”
皇甫老祖不再接茬,冷哼一聲,草草扒了兩口飯,轉身回了房間。
雲衣頗有些無奈地看著皇甫老祖的背影,這個老人,靈境巔峰的修為,這麽多年無法突破大概就是太多惦記了吧。
人情冷暖、喜怒哀樂,這個老人一一體味了,卻哪樣都放不下,這是個俗世人,這樣的人讓他舍了七情六欲何嚐不是一種殘忍?
雲衣無從感受那種濃烈的情感,但這一刻,她看著皇甫老祖的背影,心間竟是有些羨慕的,這樣的人,敢說長生無趣,也算是不枉人世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