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聖女
聖女帶著雲衣二人在林中穿梭許久,來到了一處木屋。
這似乎是她的住處,木屋較外麵的那些更大,也沒有建在樹上,隻是落在了一處湖邊。
聖女走到湖邊,伸手招呼雲衣去看,雲衣上前向湖中望了望,不自覺地皺起了眉。
這湖中無水,一種像水一樣的氣體充溢著整個土坑,使之營造出此地有湖的假象。這氣體雖是稀罕玩意兒,但雲衣是認識的,因為像水又不是水,所以被簡單粗暴地命名為非水。
誰也說不清這東西是如何產生亦或是從何而來的,但凡是自遠古傳承而來的世家大族,其祖地必有這麽一個湖。
其名稱不見於古籍,又或者是太過於少見而無人發現,“非水”是近人命的名。
這玩意兒出於祖地,誰也不敢將它怎麽樣,但若說用處,至今也沒人發現。或許從前是有的,隻是悠悠萬古,許是在哪個節骨眼兒傳丟了。
雲衣年少時,膽大包天,曾私闖祖地搞了一杯非水想要煉丹,可那東西,既非液態也不是純然的氣態,投進煉丹爐,爐火竟然都燒不到,更何談煉化了。當時雲衣不服,一味地加大火力,燎了房中的木梁,此事鬧了出去。
雲衣清晰地記得那是她有生以來受的最重的一次懲罰,他的父親,雲家家主,連同各長老,開會商議了一天一夜,罰她去澄心崖禁閉九九八十一天。
澄心崖是雲家關押叛族者的地方,在那裏,人們將直麵內心深處的恐懼,自那以後,雲衣再不敢踏入祖地半步。
直至現在,又看到這一池非水,雲衣還是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這動作雖小,卻被聖女看在了眼裏,“你怎麽了?”
“夜裏風大,有些冷。”雲衣說著還裝模作樣地摟了摟胳膊,仲夏夜裏,麵色坦然地睜眼說著瞎話。
“這是我族聖水。”聖女指了指非水池,她大概傲慢地認為,雲衣被這一池聖水所驚。
“哦。”雲衣不在意地應付了一句,非水是遠古氏族的象征,徐麟說巫月族傳承數萬年,從這一池非水看,這個數字恐怕還是有些小。
雲衣不鹹不淡的態度似乎有些灼傷了聖女的自尊心,她大概是決意要讓雲衣驚訝地倒吸一口冷氣,竟蹲下身,將手深入池中開始攪動。
雲衣起初疑惑地看著聖女的行為,越到後來,卻越是震驚。
隨著聖女的動作,池中竟逐漸顯出一輪月亮,今夜不是滿月,池中那輪月也是殘缺的,那模樣,竟和天上那輪一樣。
“這是江心的月亮?!”雲衣的聲音因為震驚也有幾分控製不住的顫抖,竊月,和天星山脈的囚星一樣,她還未曾聽過這麽荒唐的行為。
聖女很滿意雲衣的表情,緩緩起身,因為她停止了動作,池中又恢複了原狀。
“你們想做什麽?”雲衣此刻也顧不得那些虛情假意的客氣,這裏若是所謂流放之地,那遠古,意味著那些囚犯剛剛被流放於此,那些犯下彌天大罪的囚徒,他們的野心是雲衣不敢想象的荒唐。
“這便與你無關了。”
“那你把我帶來此地是何意?”
聖女看了雲衣一眼,轉身走到了木屋前,拉開門,一言不發但分明是在等雲衣進去。
雲衣率先走了進去,暗九猶豫了下,選擇守在了門口,聖女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進屋轉身關上了門。
“你那個侍衛不肯進來。”聖女進了屋,方坐下便是這麽一句。
雲衣也不等她安排,隨意找地方坐了,“他是個聰明人。”
“你不是?”
“我當然不是,聰明人知道保命和好奇心哪個更重要。”
聖女似乎是被逗樂了,又似乎隻是敷衍地一笑,很快收斂了笑容,那露在麵紗外的一雙眼,平靜中透出幾分淩厲,“我希望我們可以談正事了。”
“當然,”雲衣笑得很是和善,“需要我做什麽?”
方坐下,雲衣便把剛才的問題拋於腦後,反正來日方長,比起知曉他們的最終目的,她現在要做的是打入內部。
“我想你應該猜到徐麟是怎麽當上族長的。”
這是要誘之以利了,雲衣心想,麵上卻茫然地搖搖頭,“我方才已經承認我不大聰明了。”
“外麵,”聖女指了指門外,“那是他做到的。”
雲衣第一反應是他如何做到的,話未出口卻又想到了一個新的問題,“徐麟是你帶進來的?”
聖女的眉頭蹙起來了,言語間也有些不悅,“這不是你該質問的。”
“抱歉抱歉,”意識到自己一時失言,雲衣連忙擺手,“我隻是好奇,我以為巫月族挺排外的呢。”
“排外?”聖女冷哼一聲,“那些老古董能成什麽大事!”
似是說到了她的心病,聖女的情緒一時有些激動,雲衣沒有插話,就在一旁靜靜地聽,“我族,我族傳承了數萬年,族中古籍記載,曾經,整個隆江流域,都是我族的天下,隆江就是我族聖地,現在呢,世人皆知弈風赤龍,卻不知我巫月族。”
“排外?什麽叫內外?若我巫月族能光複當年雄風,整個隆江流域,整個東境,乃至於整個大陸都是我巫月族的地盤,到那時,還分什麽內外?”
一番話,慷慨激昂地雲衣想鼓掌,事實上,她也這麽做了。
隻是這番博天下言是君主之辭,不該出自一個聖女之口,雲衣鼓著掌,沒有說太多。
突如其來的掌聲似乎也讓聖女冷靜了些許,看看雲衣笑得真誠,一時也對她多了些好感。
雲衣看著眼前壯誌滿酬的女子,她越發地相信這位聖女年紀不大了,這份書中的意氣,未經世事的傲慢和野心,大概徐麟也聽過這麽一番激情澎湃的講演吧,他會是什麽反應?雲衣眼前浮現出那張謙恭的臉,大概是附和然後讚美吧,這些身為聖女無法被族人理解的誌向,竟隻能對著外人傾訴。
想想也是可憐可悲,這位聖女還做著大業既成的美夢,竟不知已然引狼入室。
至於這個所謂的“狼”是誰,雲衣自覺自己的目的大概要比徐麟純良些。
雲衣拍了幾下便停了,看著聖女逐漸舒展的眉頭,一邊唾棄自己小人之為,一邊笑得越發真誠,“所以,聖女需要我做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