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傷愈
淩清安的腿一天天好起來了,他本是有大毅力的人,當年那麽深的毒尚能以靈氣壓製至今,如今毒盡然除了,好起來也就不成問題了。
但他依舊坐在輪椅上,旁人看不出他半點不同,雲衣也沒問,她大概明白,淩清安這是在等一個契機,一個足以震撼朝野的契機。
言策問她的時候,她便也是這麽說了,她還奇怪了許久,言策為何會突然進城,還突然關心起了淩清安。
說起來她依舊沒明白鐵劍門跟弈風國有什麽宿怨,甚至於,直至現在,她也沒見過鐵劍門門主一麵,但出於禮貌,並且為了讓這場合作得以延續下去,雲衣沒有去問。
反正終有一日會明了的,而且知道那些陳年舊事,對雲衣現在所謀劃之事沒有半點益處,反而會徒增煩惱。
言策得到這個答案後沒有說什麽,隻是高深莫測地點了點頭,而後便告辭了,弄得雲衣雲裏霧裏,也隻能靜待事情慢慢發展。
雲衣沒想到的是,契機很快就到了,淩鈺剛被解了禁足,淩鉞甚至還沒開始籌謀下一步的計劃,南境來報,說是赤龍國來犯。
赤龍國這一戰來得蹊蹺,弈風國近些年雖說朝政腐敗得厲害,但國力卻是不弱的,況且又年年風調雨順,赤龍國此時來犯,是必沒有可乘之機的。
所以,這莫名的一戰必是被有心人鼓動的,而這有心人,除了言策,雲衣想不到旁人。
她是萬萬沒想到鐵劍門的勢力竟然已經滲入到赤龍國去了,為了這一天,他們究竟謀劃了多少年?
後來的事情,雲衣都是聽說的了。
那日早朝,弈風帝挨個點將,問誰敢出戰,可赤龍國此番來勢突然,又聽說掛帥的是赤龍國第一的大將寇鎮,一時滿朝將軍,都禁了聲。
其實他們個個也都是有私心在的,弈風國平靜安寧了太久,武將的地位不年不似一年,如今驟然有敵襲,就算尚懷著顆為國效忠的心,可也難免有幾分不服。
就在這時候,淩清安站出來了,是真正意義上的站出來了,當著滿朝文武的麵,一步一步地走到大殿正中請戰。
大殿倏忽間靜下來了,那一刻,連根針掉到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弈風帝看著眼前的這個兒子,不知為何,突然就是紅了眼眶。
那一刻,所有的偏心與權衡盡然被父子之間的那種血脈親情淹沒,他最小的那個兒子,曾叱吒沙場的那個兒子,正站在他麵前,請求回到曾屬於他的那片戰場。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淩銘,那一刻,他也不顧什麽朝堂威儀了,一個箭步衝過去抱住了淩清安,然後下一秒眼淚就出來了,淩鈺笑了,自從狀元樓那事發生之後,他很少這麽真心地笑過了。
淩鉞看著淩清安的背影,藏在衣袖裏的手緊緊的握成拳,但片刻之後,終究還是鬆開了,許是釋然了吧,無論如何,他們終歸是兄弟。
這便是父子兄弟,哪怕生在皇家,先君後父,但那血脈中流淌著的聯係是騙不了人的,滿朝文武,或真或假的,皆是向淩清安賀喜,也說著陛下洪福齊天這樣的話。
弈風帝自然是準了淩清安出戰的請求,給他點了五千騎兵,又將兵符給他,讓其去就近的城池調兵,命其明日出發。
淩清安領了命,他也明白,按道理戰事緊急,他就算立刻出發都不為過,弈風帝容出半天時間,是讓他跟他的這些兄弟聊一聊。
果然,方下朝淩銘便拉著淩鈺,架著淩清安要往醉仙樓走,宮道上遇見了不知為何還未回府的淩鉞,也一並強拉上了。
到醉仙樓時,遊閑罕見地不在,淩銘也不管那些,直接叫了酒菜,但大約是顧及淩清安轉日要出征,遞給他的隻有茶水。
誰也沒問淩清安的腿是什麽時候好起來的,誰也沒質問他為何之前不肯說,幾人隻是單純地說說笑笑,話題甚至跟淩清安此番康複都沒有什麽關係。
但每個人臉上都是笑著的,淩銘尤其高興,就算是知道淩清安腿傷好了,又有一人能參與這場奪嫡之戰了,他也還是高興,這些聯係糾纏在一起的事情,到了淩銘那裏卻是一碼歸一碼,至少在他看來,五弟腿好了,這是第一值得慶祝的事,至於其他的,日後再慢慢琢磨。
淩鉞也喝了幾杯,他始終都是最糾結的那個,曾經派人去暗殺雲衣的是他,但現在坐在這裏的也是他,作為兄長他是希望淩清安的腿能好的,但他那敏感的自尊心卻又時時刻刻提醒著他那年馬上的淩清安,那不屑的一瞥。
其實他們幾人中,始終沉浸在過去不肯走出的,不是淩銘,卻恰恰是淩鉞,他不是有多大野心、多大能力的人,唯一支撐他往前走的,隻是他想回到從前。
他覺得如若他當了皇帝,那他們兄弟幾個便又能像從前那般玩鬧了,所以他不遺餘力地陷害每一個人,以期用這種手段,勉強反襯出他的好。
那天的酒並沒有喝到很晚,天還亮著幾人便散了,淩銘嚷嚷著等淩清安這一戰凱旋要再大肆辦一場慶功的酒,但那一晚淩鉞回去後,倒是醉得不省人事。
淩清安並沒有等到第二天,他回府跟雲衣打了聲招呼便走了,行李也隻是簡單收了收,帶走的那件鎧甲還是他五十多年前的那件。
雲衣遞給了他幾瓶丹藥,都是些尋常凝血補氣的,淩清安都接了,也囑咐雲衣要一切小心。
雲衣明白這“小心”二字是什麽意思,她點點頭,看著淩清安翻身上馬,那一刻,她覺得淩清安體內有什麽東西蘇醒了。
那大概是所謂戰魂吧,這個人,終歸還是屬於沙場的,雲衣看著淩清安策馬遠去的背影,突然明白了為什麽弈風帝會希望他能夠成為輔佐明君的良將。
輕輕地歎了口氣,雲衣轉身進了府,這或許是他們本應走過的軌跡吧,但當年那一件事之後,所有人的軌跡都不同了,雖然她還沒能弄明白那究竟是一件怎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