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久別重逢

  敫奈借著月光從打開的窗戶躍入其中，卻見屋內燭影婆娑，床榻之上兩人相擁而眠。隨後她“哎呀”一聲雙手掩麵，嘴上雖道著非禮勿視，轉而卻從張開的指縫之間偷偷打量著床榻上的兩人。


  鮫人向來對同類氣息頗為敏感，敫奈是依著記憶中敫瓔的氣息尋來的，卻未曾想所遇之人並非所想之人。看散落四處成色不佳的珍珠，頗為懊惱地替他們一一拾起：“這麽急不可耐，真是丟了鮫人一族的臉。如若不是我誤打誤撞，說不準你倆身份明早就該要家喻戶曉了。”敫奈一邊一臉嫌棄地叨叨念念，一邊卻又將珠子給他倆收拾好。


  完了還不忘拍拍手，其後正打算翻窗出去，卻聞門外人聲沸鼎，一陣陣整齊的步伐聲愈來愈靠近此處。敫奈一臉糾結，最終還是兩手合十對床上二人拜了拜：“對不住了，念在我剛剛幫了你們忙的份上請勿與我這一介女流之輩一般見識。”說罷將放置鞋子的物件移開，倒地一滾，鑽進了床底下後將東西恢複原狀。


  “給本公主好好找，明明眼見著他往這處而來，怎的就是尋不到人？”來者不過一副七八歲俏皮模樣，發鬢呈垂髫之狀，此刻正雙手叉腰一副小大人的樣子。然，負責大部隊安危的領頭將軍此刻卻卑躬屈膝地低著頭一句話未曾說出口。


  此女正是帝子小女排名十九的朝陽公主穆洛。穆洛為貴妃所生，那貴妃頗具手段將帝勾得神魂顛倒的，是整片後宮除卻陸家女兒最為得寵的妃子。女以母為貴，且穆洛天性活潑可愛自然也讓其他的皇室子弟對她頗為寵愛。


  自小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穆洛並不快樂，她極度向往宮外的生活，卻被父皇與母妃以世間多醜態而變相圈養在皇宮之中。這次南下的機會還是她苦求了好久才得來的，父母且知兒女心思，那人雖貴為上之人的九五之尊，但本質還是與常人一般無二，自然是對自己的女兒知根知底的，隨派了眾多侍從看著她，卻還是被她逃脫。


  其後玩心重的穆洛因出城遊山玩水而遇上一眾劫匪。而敫奈好巧不巧就撞上了這個槍口，被逼無奈的敫奈動手，憑借著鮫人生來大力的優勢硬生生搞垮了那一眾劫匪。期間她秉著對付壞人就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對方縱然人多也架不住一個十一歲孩童以嬌小身段靈活地在中間使陰招。且不說敫奈還有那一身超乎常人的力氣。


  幾番動作搞趴下劫匪的敫奈拍拍手正欲離開，卻被穆洛給纏上了。穆洛以自己與親人失散且身無分文為借口硬要待在敫奈身側，奈何敫奈根本不吃她這一套。來到集市飽腹的時候，敫奈趁著人多便丟了穆洛。穆洛何時受過這等委屈，當即回了驛站“梨花帶雨”般地對自己的母妃好一頓痛哭，貴妃心疼不已，這才命將領帶著一眾小隊來給穆洛隨意調遣。


  這並不能怪敫奈，她向來冷血，不是那般愛多管閑事的好心人。這番違了小時候成人之約來尋敫瓔，隻是因這臨川的消息傳至南海之外，敫奈擔心二人孤立無援這才北上來尋人來了。隻是她未曾料到穆洛會如此鍥而不舍，直接推門闖了進來。


  床上之人衣衫不整，就算大片身軀都隱於被褥之下，也不難看出二人在做何等私密之事。穆洛何曾見過這等場麵，當即捂了臉退至門外，敫奈這才堪堪躲過一劫。待到腳步聲遠去，敫奈靜等了許久也無其他動靜，這才從床底爬了起來。

  臨得近了，敫奈這才看出二人透著許些不正常。正常人哪能在幾番這麽動靜之後還能保持原狀睡死過去？敫奈隨即伸手探上敫瓔脈搏，卻隻觸到幾下弱不可聞的脈搏。隨後她便當機立斷地掀開被褥，二人雙手相握之處散著絲絲溫熱。借著露在手外的玉佩紋路，敫奈低聲驚呼：“龍鳳環佩！如此看來他們這般舉動倒也是沒讓鮫人至情至性之美談蒙羞了。”


  敫奈取了銀針刺破食指指尖，擠出一滴血來朝那龍鳳環佩甩去，血滴在接觸到那一對玉佩之際化為血霧將玉佩包裹在內。多了敫奈所助，林容的情況終於趨於平穩，敫瓔的氣色也終見好轉。


  本欲好生查看二人情況的敫奈無意中發現二人臉上好像是掩蓋了一層深海之藥。她自小在深海中長大，且又為鮫人一族領袖之女，見過不少深海之物。而那深海之藥雖於世人眼中是為珍寶，但在鮫人眼底卻是隨處可見的普通藥草罷了。


  為了證實自己心中所想，敫奈取一旁之水倒入鮫人秘藥為二人擦拭臉龐。不多時，隱藏於藥物之下二人的真實容貌便浮水而出。敫瓔樣貌變化頗大，眉眼之間越發妖嬈，頗具媚態。林容倒是變化不大，隻是褪去眉宇之間的許些稚嫩，多了幾分歲月滄桑的棱角分明。


  敫奈雖有些認不出敫瓔，不過還是認得出林容的，當下愈發覺得自己這誤闖是闖對了。心下暗喜之外還頗為擔心林容的情況，奈何林容緊閉雙唇，她就算手中有不少鮫人一族救死扶傷的秘藥也起不到什麽作用。


  夜風吹窗發出一陣吱呀之聲，夜間霧氣大，敫奈雖喜涼但還是怕會影響到林容。遂而起了身，窗外一片漆黑，可見明早就不是什麽好天氣。不過常言道六月就如孩童的臉說變就變，這番踏入夏時的步伐越發迅速，敫奈也見怪不怪了。


  敫奈側著身打量了外頭好幾處地方，見無人盯梢這才慢慢地關好窗，一副生怕驚擾了床上之人的樣子。而後她就尋了一處角落席地而坐，對著床上二人，她也生不出睡意來。而對著鮫人部下打探到的那些消息來看卻又讓敫奈多了幾分剪不斷理還亂的煩躁來。


  長夜漫漫，敫奈怕林容撐不到敫瓔醒來，浪費好一堆秘藥這才堪堪給林容喂下幾口。林容氣色愈發見好，呼吸也漸而平緩有力，可卻始終不見有蘇醒的跡象。敫奈長歎一聲接一聲頗為無奈：“人可真脆弱，真不知你有何般好，能讓那時的小啞巴那般護著你？”爾後自顧自地搖了搖頭：“若是那次就結果了你的性命，怕這次我就算是知道小啞巴臉上有藥物塗抹，怕也不能憑借先前氣息感應而一舉確定眼前之人就是那小啞巴。”


  隨後敫奈又仔細端詳敫瓔容貌，唇微啟：“小啞巴生得越發好看了。”她目光接著下移，看了幾眼那龍鳳環佩：“倒是便宜你這等低賤之族了。”


  人性貪婪可怕，鮫人沒少受到世人迫害這才重回南海之外。故，鮫人傳說漸而隻在書冊上出現，而少有世人能窺得鮫人廬山真麵目。久而久之世人便將祖上流傳下來的書冊整理得越發神化，漸漸的鮫人便多數出現在話本之中，成為閑後談資，或為哄騙孩童的另一種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