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耄耋心事
陰雨中，清脆的笑聲在寂靜的偏隅中傳出去老遠。
也不知笑了多久，趙嵐伊才堪堪止住了笑聲。
“秦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取笑你的。”她抹了抹眼角笑出來的淚，道：“但我實在忍不住。”
“不是有九六意的？”
秦穀臉色很黑：“這麽說的話，你是故意的嘍？”
“差不多吧。”趙嵐伊思索了下，點了點頭回答道。
聞言，秦穀臉色更黑了。
“少爺？”
歐陽明遠在一旁開口道。
“幹嘛？”
秦穀語氣不善。
要不是這個小胖子，自己何至於忍受一個丫頭片子如此的羞辱和取笑。念此，他是越看歐陽明遠越生氣，恨不得一腳蹬過去。
“那十碗湯餅我吃完了。”
見少爺臉色不善，歐陽明遠原本的笑意也憋了回去，弱弱道：“但是我還…”
“小胖子，你別得寸進尺，還嫌我這張老臉丟人丟得不夠是不？”秦穀冷著臉元力傳音道：“還想吃？沒門！走，咱倆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我這張老臉可不想再丟人。”
聽其語氣不善，小胖子麵色一正，將口中原本的話吞了回去，換言道：“少爺，我突然想起了家中還有事情需要解決，咱倆要趕緊回去啊。”
“哦，對啊，你一說我想起來了，家中確實是有不少事還要解決。”秦穀馬上配合小胖子，扭頭對著趙嵐伊歉意一笑，道：“趙姑娘，真是抱歉了。本想再陪會趙小姐，但無奈家中還有事，不得已，我要先走一步了。”
“無妨。”
看著秦穀和小胖子在那裏演戲，趙嵐伊也懶得拆穿，隨意道：“既然秦公子家中還有事，那嵐伊也就不強留秦公子了。”
“告辭。”秦穀對她抱了抱拳，趕緊帶著歐陽明遠撤離遠去。
望著那兩道匆匆離開的身影，趙嵐伊在座上笑了笑，笑容裏有些讓人看不清楚的意味。
“貌似有點著急了啊。”
微不可聞的喃喃聲從其口中飄出。
“姑娘，趕緊吃了那碗湯餅吧，再不吃就要涼掉了。”門口的老人突然出聲提醒道。
老人的聲音將趙嵐伊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其實啊，姑娘不必太過著急。”老人的聲音不急不緩，平靜說道：“世間萬物都講究一個緣字，有時候，越是強求，就越是適得其反。”
“哦？”趙嵐伊重新拿起了筷子，隔空問道：“婆婆可看出什麽了嗎？”
“嗬嗬，少男少女，人世情愫，我這都經曆了一輩子的老婆子怎能看不出？”老嫗笑著搖了搖頭。
“姑娘在看剛才的那個少年郎時，眼中出現的複雜之意別人看不出來，老婆子我可是看得很清楚。”
“嗬。”
趙嵐伊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可是本該能看清的人卻是看不清啊。”
“姑娘不用著急，人這一輩子長得很，不用隻貪圖朝朝暮暮。隻要有緣，姑娘的心事早晚都會成。”
“緣？”
趙嵐伊笑意複雜。
似自嘲、似回憶、似悲歡…
“對，就是緣。”
老嫗堅定地點了點頭。
“曾經我也曾是和姑娘這般，不信緣，不信命，隻相信自己。直到後來我遇上了我家的老頭子，我才徹底地變了想法。”
見麵前的老嫗陷入了回憶，趙嵐伊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安心相聽。
“我和他是在集市中相識的，當時我在賣草藥，他則是在買草藥。”嘴角噙著笑，老嫗眼角原本很深的皺紋似乎都被溫柔抹平了些許，道：“當時看他傻頭傻腦的，我便尋思著坑他一筆，後來也確實成功了。”
“那是我隻是個黃毛丫頭，不諳世事，更不知道，其實當時真正傻的人是我。”
老嫗原本平靜的眼中逐漸明亮，依稀能夠看清當年那如同秋水一般清澈的雙眸。
“我隻是賺了一些元晶，卻未曾想到最後卻是把自己賠了進去。”
“那個老頭子，壞得很。”
說到這裏，老嫗的臉上出現了燦爛無比的笑容。
“被我坑了一次後，他還總是來我這裏買草藥，我當時還曾納悶天下還真有這麽蠢的人。”
“一來二往，我們倆自然也就熟了。不過當時也隻是覺得這個傻蛋人傻元晶多，也未曾想太多。隨著後來更多的接觸，我發現我越來越離不開他，越來越喜歡看他的那副呆頭呆腦的模樣。”
“再後來，我們拜了堂，成了親，相約遊覽天下。”
“一路上，有悲有喜，有笑有哭。走走停停，走過青燈古廟，途經紅塵三千……”
老嫗越說越歡喜，越說越激動，說著說著，眼中竟是逐漸出現了眼淚。
趙嵐伊坐在那裏，看著在那裏已經完全陷入回憶的老嫗不發一言，眼中卻滿是羨慕之色。
時間慢慢流逝。
“唉！”
老嫗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續言道：“曾經，我天真地認為我們兩個能執手一生、白頭偕老，到最後才發現不是這樣。”
說到這裏，老嫗的聲音越來越弱。
“姑娘，你要記得，人世間的變故很多很多，不要輕易地去想什麽天長地久、山河永恒…”
“人世間分分合合，情比金堅的有情人最終天各一方的情況，老婆子也看得多了。”
“到最後，真正能夠陪伴彼此走下去的人，其實他們自己都未必知道他們為什麽能夠走到一起。”
“因為他們從頭到尾就是這樣，他們從未想過他們為什麽能在一起，也不曾想他們為什麽不能在一起。天地造化、緣分所致，一切都顯得那麽自然，就仿佛他們本應該在一起一樣。”
“這是命，亦是緣。”
老嫗深有感悟地感歎道。
看著在那裏半是歡喜半是悲傷的老嫗，趙嵐伊心中歎了歎。
…
屋外，小雨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