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女恨(終)
正月十五上元節
皇城的聚賢閣雅間裏,楚璃和陸皎在看燈會。聚賢閣這個包房,是燈會這條街最高的房間,可以一覽燈會的街景。
雖然因為莊晚晴的事情,陸皎沒有什麽心思看燈會,不過楚璃和她說,事情已經安排好了,讓她不用擔心。
陸皎看了半個時辰,覺得沒意思,正想著是不是出去透透氣。就見跑堂的來說,有人想和她們共用雅間。
楚璃想了想就同意了,不一會,一個穿黑色大氅,身量高挑的女子走進來了。
“淩姐姐好。”陸皎給淩霄問安。
淩霄見陸皎在,就笑著和楚璃說:“我就說你平時都是窩在府裏,怎麽今個出來看燈會了,原來是皎皎在。”
又對著陸皎說:“皎皎,我剛剛在燈會買了幾盞新式的燈籠,原本想給你送去,正巧你在,你下去看看吧。”
陸皎有些猶豫,淩霄又捏捏她的臉,“琴心在呢,我還能吃了你師姐不成。”
陸皎望了望楚璃,楚璃點頭。她就下去看燈去了。
楚璃給她倒了杯酒:“你怎麽來了?”
淩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這麽喝真沒意思,還是去我府上痛飲才好。”
楚璃挑了挑眉,淩霄又說道:“說實話,永寧侯的人品私德怎麽樣,不管我事情。我要的是領兵之將,婦人之仁在戰場上頂屁用。攻心為上攻城為下,讀過點兵書的誰不知道。如果能攻心,誰又想豁出命來。我知道你們文人都覺得領軍應該不打擾百姓。可是朝廷不撥糧餉的時候,底下的人吃什麽。我也不同意去搶,那你們這些文官不給活路,我們怎麽辦。”
楚璃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端起來道:“話都給你說了,你想聽我說什麽。”
淩霄臉一變,又傻嗬嗬的笑著說:“楚璃,我們相識時間不長,卻也稱得上知己了。我知道那商女是可憐。可是永寧侯都求到我這了,我也隻能厚著臉皮和你開口了。”
楚璃知道她想說什麽,也不攔著她,等著她的下文:“永寧侯也知道你要對他的獨子下手了,他願意用候位和三千兩黃金換他兒子一條命。永寧侯雖不是什麽好人,不過年輕的時候也行過善,施過粥,軍功也是實打實的保衛瑞國而來。”
楚璃打斷她:“他年輕時行的善,累的功,已經被他這個兒子敗的差不多了。他這個兒子,為非作歹,逼良為娼的事情沒少做。要是尋常人的話,絞刑都不為過。就是有他這個老子在,才如此猖狂。”
淩霄知道楚璃生氣了,靜靜的聽訓。“我是丞相,你是大將軍。大將軍都屈尊降貴來說情了,我能不給情麵?”楚璃確實挺生氣,少見的嘲諷淩霄,一口飲進杯中酒,淩霄默默的摸摸鼻子不說話。
楚璃歎了口氣,“莊晚晴的事情,私了處置是不可能的。鬧到這個地步,必須正典型。受害的人反而被流言中傷,這風氣不能漲。永寧侯用爵位和三千兩黃金贖兒子,可以。尤昆雄的命可以不要,但是他以後不能入仕,不能蔭封,幫著尤昆雄作孽的必須斬於菜市口。”
淩霄知道楚璃的性子,做這樣的退讓,心裏定是有怨氣,就給楚璃斟了一杯酒,笑著說:“好,都依你。”
楚璃瞥了一眼淩霄,喝了一口。
正月十六,天氣晴好。正午時,有人鳴響冤鼓,告永寧侯之子逼良為娼,草菅人命等等種種罪狀。
禦史聞風而奏,又將尤昆雄散布流言,強迫莊家三姑娘為妾之事一並上達天聽。罪證確鑿,永寧侯在朝堂上脫簪痛苦流涕,表示願用永寧侯一生軍功並家財黃金三千兩,換兒子一條活路。帝念永寧侯過去的功勞,準其所奏。
又下明旨,大意為永寧侯之子可免死罪,助其子為虐之人於二月初一,全斬於菜市口。
永寧侯失了爵位,不過還在兵部領差,隻是家族難免敗落了。尤昆雄經京兆尹衙門幾日遊後,也隻敢在家,摟著以前娶的小妾,尋歡作樂,萎縮不出門了。
莊昊磊也看出永寧侯這一難,許是和丞相有關。也不再送莊晚晴去尤府,日日勸著她多上相府去坐坐。莊晚晴經此一事,對莊家心灰意冷。不再接手莊家的生意,莊昊磊的勸說,她也充耳不聞。
之前被誣陷之事,也在曆數尤昆雄的罪狀之時公示於眾。風評雖有轉好,卻依舊惡言不斷。
莊晚晴知道,沈氏管家並不是滴水不漏,她的姐妹在小佛堂還不安生。她如今也不在意這些了,隻是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二月初二,莊晚晴求自己父親將她送去庵堂,她想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莊昊磊猶豫不決,又想城裏流言還沒盡消。便同意送她去一段時間,等過個一年再接她回來。
二月初四,莊晚晴走的那天,雨下的特別大。她隻拜別了沈氏,便上了馬車。
大雨之下,山上的泥石滑坡,衝走了馬車,屍骨無存。
消息傳回莊家,何氏哭了一場,也就不在意了。沈氏卻是病了一場,到了夏天,才漸漸好起來。
莊晚晴死了,之前關於莊晚晴的那場輿論又討論了一陣子。隻是死者為大,風向都是向著莊晚晴了。尤昆雄聽說莊晚晴死了,心裏想著就這麽死了,真是便宜她了。又招了自己的兩個美妾,繼續尋歡作樂去了。
其實莊晚晴沒有死,陸皎觀星知道這日會有大雨,去庵堂的馬車,車夫早就換成了琴心。陸皎讓琴心不要走山道,怕有泥石流之事。琴心就帶著莊晚晴出城轉了一圈,將莊府的車架留在山道,換了馬車,帶著莊晚晴回了相府。
“過了今晚,莊晚晴就死了。”楚璃看著莊晚晴說道。
莊晚晴先是訝異,後又不敢置信,最後終是開心的哭了出來。
楚璃遞了塊帕子給她:“尤昆雄的事情,我隻能做到這裏,有些對不住你。你今後有什麽打算,我可以幫你。”
莊晚晴擦了擦眼角,立即跪下說:“丞相言重了,民女已經很感激丞相了。民女自小就會打算盤,民女也喜歡這些。曾經耳聞丞相也有些產業,如蒙不棄,民女願終身為丞相做工,以抱丞相大恩。”
楚璃想了想,扶她起來,“既然這樣,那你就先跟著如醉學一段時間吧。你現在不能留在皇城,皇城見過你的人太多了。另外,以後沒有莊晚晴了,你的戶籍要重造。你想個名字,我讓人給你重新上戶籍。”
莊晚晴又拱手道:“民女既然為大人做工,大人便是民女的主子,還請大人賜名。”
楚璃又斟酌了下,說道:“琴棋詩畫書酒茶,從此以後,你就叫茶香吧。”
莊晚晴單膝跪地道:“謝大人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