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涼（上）
夢中數年一晃而過，醒來時不過一晝夜。
陸旭從夢中醒來，腦中一片混沌。替魏寧瀾續命後，應該是死了才是，如今這是……
恍惚之間又想起上一世曾問了師父情劫一事，腦中又浮現起楚璃的身影。
情劫嗎？他又睜著眼睛想了一會，兩世的記憶讓他有些錯亂。
陸旭又理了理思路，上一世和這一世的軌跡，大多一致，隻是從楚璃四年前來了大瑞開始，有所不同。
又想起夢中師父的相貌比如今似乎年輕許多，他又回憶了下，似乎是他小時候的哪一年開始，師父從滿頭黑發變成了如今的滿頭白發。
師父的仙術高深，他從不懷疑。門中眾人，對師父也諱莫如深。如今他經曆一世，似乎對師父的仙術又有所悟。不過這些對他來說，都不重要。到底是什麽機緣讓師父重啟一世，恐怕師父也不會告訴他。
或許師妹會知道？陸旭不知怎麽又冒出這個想法。師父將師妹從南夏帶回大瑞，又費盡心機改了六人命格，若說是為了陛下，陸旭是不信的。如果師父真是為了陛下而做這事，那陛下的劫數，為什麽到現在還沒變？陸旭又怕自己想岔了，又將魏寧瀾的命數推了一遍，劫數不變。
陸旭滿腦胡思亂想了許久，見天色又逐漸暗了下去，就去吃了些東西，又換了身衣服，去往陸霈的書房。
陸霈知他醒了，也不催他，在書房等著他來。
陸旭行禮後，腦中依舊有些混亂，他剛在房中將兩世的一些差別寫在紙上，以防自己錯亂。其實他腦中已經有些分不清了，不過和楚璃相關的事情，都好分辨些。
陸霈不言語，等著他理清思路。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陸旭才開口道，師父將楚璃帶來大瑞，是為了圓徒弟的遺憾嗎？”
“並不全是，”陸霈知道他會問，緩緩開口道，“她本就應該來大瑞的，上一世我沒帶她來，是以為這樣對你們對她都好。隻是我沒想到，天意要她來大瑞。”
“師父說的天意是？”陸旭有些躊躇。
“你也看到了，她沒來大瑞，大瑞的國運就落到那樣的地步。”陸霈長歎一聲，“淩霄戰死，薊州死了一城的人。皇城兵變，陛下雖然成功打敗朝陽公主，卻也害的很多人失了性命。大瑞中興艱難，冀北王魏騏登位後恢複元氣就耗費多年。”
陸旭有些震驚，他對這些事上隻是粗略的懂一些，不曾想到還影響了國運，“那師父帶她來大瑞，還說她以後必定會回南夏，她的命運豈不是……？”
“上一世為師就是顧慮到這層，才沒帶她來大瑞。”陸霈眼中有不忍，“卻沒想到，她還是早早的殞命了。”
陸旭一驚，楚璃竟然也是早逝，腦中飛速閃過許多念頭，急問，“可是帶師妹來大瑞，她回去以後不是更危險？”
“置之死地而後生，”陸霈緩緩道，“你師妹如果能從河內回來，那她的生機，至少多了一倍。”
陸旭聽有些糊塗，忙問道，“師妹為什麽要去河內？不是說大瑞準備發兵河內嗎？朝堂沒人了嗎？派師妹去河內？”
“這個事情，讓你師妹和你解釋吧。”陸霈不願意多說，“現在還沒定下，不過也快了。”
陸旭覺得事情透著蹊蹺，不過把師父的話先記下了，又問陸霈道，“師父既然早有準備讓我去前世親身重曆，為何又要改六人命格？”
“陛下的死劫，如今你可知道如何解了？”陸霈並不回答他，反而問起了別的。
“師父是說續命之事嗎？”陸旭又細細想了一遍，“徒弟雖能體諒陛下癡心，卻發現自己並沒有辦法回應陛下的感情。但是續命之事，如果勢在必行的話，徒弟依舊心甘情願。”
陸霈有些悲傷，不過還是和他說，“你也知道，陛下的死劫，防不住的。”陸旭點點頭，陸霈又說道，“為師說是改六人命格，雖不是為了陛下，多少希望能夠影響到陛下的劫數。”
陸旭問道，“可是這六人並不能影響陛下的劫數啊？陛下的劫數，想必還是和朝陽公主有關。師父和師妹為何不直接處置朝陽公主呢？”
“陛下登位，就必定有劫數。沒有朝陽公主，也必定會遇到旁的事。”陸霈又道，“你師妹有什麽權利處置朝陽公主呢？為師也不可能因為她對陛下有威脅，就直接鏟除她。”
陸旭似乎有些明白，就譬如之前的薊州城的戰事，師父如果示警後，沒有發生此事，於師父和師妹，都是不利的。又道，“師父改六人劫數，終是為了師妹吧。”
“為師對你師妹，虧欠太多。”陸霈無奈道，“你想的是對的。”
陸旭見陸霈承認了此事，並不驚訝，又道，“師父，這六人可以扭轉師妹的劫數嗎？”
“並不能扭轉多少，隻是多少能影響些吧。”陸霈似有遺憾，“你師妹的大劫還在後頭，這六人至少在現在，多少能幫到一些。即使你師妹的劫數不受一點影響，大瑞的國運也不會由此轉衰。”
陸霈說到這，又和陸旭認真道，“我們這脈和大瑞皇室又過契約，隻要這脈有人，便要保大瑞國運不衰。因此我們效忠的是大瑞國運。”
“是。”陸霈以前曾有和陸旭說過，不過這次卻非常鄭重。
陸旭找了師父書房懇談後，又歇了幾日，算著是楚璃休沐的日子，就去了相府。
秋風蕭瑟，陸旭看著落葉，有些悲風傷月。
難得休沐的時間，楚璃沒有在書房忙著，反而在書房裏抱著茶杯，看著兵書。
見陸旭來訪，就笑著讓了讓，兩人坐在書房的窗邊，聊了起來。
“師兄出關了？”楚璃笑問道。
“是啊。”陸旭說道，“已經出關一段時日了。”
“那師兄今天是來？”楚璃拈了一塊點心吃著問道。
陸旭見書房並無其他人，就和楚璃說道，“前些日子，師父讓我重曆了一遍前世。”
“師兄上一世有後悔之事？”楚璃隻是隨口問道。
“並沒有，”陸旭又道，“師父道法高深，不需要用黃粱術。”
楚璃點點頭，“師兄說的是。”
“師妹，我前世……”陸旭不知怎麽從哪和楚璃說起。
“師兄，我對前世的事情沒有興趣。”楚璃斷然拒絕道。
“師妹……”陸旭沒想到楚璃會這樣說。
“師兄，”楚璃又道，“上一世如何，是上一世的事情了。糾結於前世之事，對今生並無益處。”
“師妹通透。”陸旭有些詞窮。
楚璃看陸旭有些窘迫，又問道，“師父為什麽讓師兄看前世呢？”
陸旭想了想，看著楚璃道：“應該是我問師父，為什麽前世沒有你吧。”
楚璃沒想到陸旭會這樣說，一時有些愣住。片刻後又說，“師兄一定奇怪我為什麽不驚訝這事吧。”
陸旭點點頭，“是有些奇怪。”
“其實師父早就和我說過一些事情，”楚璃笑道，“如果上一世有我，那才奇怪。”
“師妹？”陸旭沒想到陸霈竟然告訴過楚璃，想追問，又聽楚璃說道，“師兄，師父在這世收我為徒時，就把前因後果都和我說了。至於來大瑞之事，是後來告訴我。師父早年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後來才下的決心。至於原因，師兄就不要問了。”
陸旭見楚璃不想多說，隻好偃旗息鼓，口中說，“好，我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