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佳人已逝

  看著離開時臉上帶著笑意的司徒啟,以及始終沉默的江通的背影,岑深明白,今天晚上的一切,是真實發生的,並不是一個夢。


  可是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徹底接受,這個帝國,要開始它新一輪的動蕩。


  上一次動蕩,還是十三年前,那個時候,齊帝子車雄,在京都的南門,親自誅殺了親兄明王、親弟賢王,更有他的親叔叔,前朝破格成為宰輔的仁靜王!


  另外還有反對她登基的幾十皇室宗親。


  那一場奪位之戰,掀起的血雨腥風,到現在,都沒有徹底消逝。每到午夜,南門那個地方,當年的知情人都不會去,害怕被冤魂索命!


  他們是死在了最相信的兄弟、親人手裏,過去這麽久,依舊沒辦法讓人瞑目。


  岑深記得,那個時候,他已經十二歲了,在那場血雨開始下之前,他的父親在一次刺殺之中,救了當朝陛下一命,為他擋下了一劍,險些喪命。


  可是,也是因為這樣,定國公府才可以在那一次皇位更迭之中,存留下來,不隻存留下來,甚至比前朝更加昌盛!

  齊帝更是無比信任定國公,將大齊的一部分兵權,交到他的手上。


  大齊史書記載那一場用血堆積的皇權最終戰,如是說:孝元三十六年,大齊第十九位皇帝仁孝宗與皇城突然駕崩。


  宰輔仁靜王欲奪兄位,皇四子禹王發現仁靜王陰謀,聯係在京的皇八子賢王以及皇十四子明王,兩王率兵與仁靜王的兵馬於南門交戰,最後以仁靜王、明王、賢王三王之死結束。


  此次戰役,史稱“三王南戰”!

  因為仁孝帝在位時,並不反對子嗣之間的爭鬥,到最後,留下的子嗣並不多。而“三王南戰”之時,彼時還隻是貴人的太後,已經掌控了後宮。


  禹王子車雄即皇帝位,已成必然趨勢。更何況,當時也隻有子車雄有資格即位!


  史書並沒有多言那場戰爭,可是岑深卻聽定國公說過!那場戰爭,背後的故事。


  左不過就是當今陛下如何“雄才偉略”,屠戮兄弟叔叔!


  岑深曾經見過仁靜王,那是一個渾身上下沒有一絲權利欲望的男子,一身白衣飄逸,哪怕岑深知道他沒有表麵上那麽清心寡欲。但是有一點,岑深可以確定,他對那個位置,沒有心思!

  可是,那樣一個為大齊殫精竭慮大半輩子的男人,卻死在了親侄兒手裏。


  岑深記得,子車雄還隻是禹王的時候,仁靜王就對子車雄特別照顧。


  可是……


  岑深知道,這個皇帝位,子車雄來得輕而易舉。仁靜王那般雄才偉略之人,怎麽可能察覺不到他的野心。


  他的父親也說,仁靜王幫助子車雄殺了對他有威脅的賢王和明王,把他推上了那個位置,然後就甘願赴死!

  這種話,明明十分不可信,可是不知為何,岑深覺得,這才是真相。


  或許真正的真相,比這個更殘忍,對此,他已經不想探究。


  “你為什麽突然這麽決定。”岑深站在大開的窗戶旁邊,看著依舊一杯杯灌酒的子車涼問道。


  他並沒有讓他放棄,他同司徒啟早就明白,要想定國公府和廣陵侯府安定,即位的,最好就是子車涼。


  子車涼聽到這個問題,抿了抿嘴,然後半晌,才低聲問道:“你說,當你最在乎的人再也找不到的時候,這個人世之於你,還有什麽意義?”


  岑深一聽,整個人麵色大變,比聽到子車涼要爭奪那個位置時,還要驚訝萬分。


  他的手微微顫抖,開口,聲音有些顫抖:“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子車涼抬頭看著岑深,那雙星眸,此時一點兒光的沒有,留下的,隻有一片空洞!

  “她死了!”


  岑深咧蹴了一下,然後才緊緊用手扶住窗柩:“她?是誰?”


  岑深麵上帶著不可置信,他已經知道,子車涼口中的“她”是誰,可是,也正是因為知道,才覺得不可置信。


  那樣一個奇女子,死了?

  子車涼似乎被岑深的反應取悅了,竟然朗聲大笑起來:“你看,你看,你也不相信,你竟然也不相信!”


  岑深心跳有些失常,麵上表情難看,他快步走過去,直接拎著子車涼胸前的衣服:“你說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兒?!”


  子車涼卻並不說話,眼神空洞,表情麻木,隻是嘴裏一直念叨著“死了,死了”。


  岑深看見子車涼這副表情,直接一拳打在了他的臉上:“說!說清楚!你知道了什麽!”


  子車涼似乎被這一拳喚回了一絲神智,也一拳打到了岑深小腹上。兩人都紅了臉,你一拳我一拳。


  兩個武藝不凡之人,居然在這一刻,像是沒有內力的普通人一般,采用最直接的辦法,表達內心的憤怒。


  哪怕動靜十分大,可是外麵也沒有不懂眼色的人闖進來,就算有人知道裏麵發生了事兒,可是卻更知道,這房間裏麵的人,身份是何等的尊貴!


  到最後,岑深和子車涼,直接累倒在地上,並肩躺在地板上。


  屋子裏麵十分暖和,燒了不少炭盆,地板上鋪了厚厚的羊絨地毯,就這樣隨意躺下,也不會覺得累!

  兩人喘息了半天,到最後,還是岑深先開口了:“你說吧!”


  子車涼這一次,並沒有選擇不回答,他依舊在平穩呼吸,臉上和嘴角,都有傷口,可是卻也不叫嚷疼。


  比起京都的一些嬌生慣養的公子哥,他如今獲得的一切,都是自己用命換來的,曾經命懸一線的傷口,更是數不勝數。


  至於如今這點傷,連讓他皺眉都不可能。


  “除夕那晚……”


  原來,除夕那天晚上,他就接到了屬下的報告,說太子妃似乎並不在府中。


  當時他還覺得,這樣一個消息,為什麽會稟報,夏七在一個地方待不住,這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的。還沒反問,就聽到屬下接著說,原來不隻是夏七自己不在府中,就連她的貼身丫鬟,也不知所蹤。


  而她平時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胡公公,也跟在了子車世身邊。而且,當時那屬下還說,胡公公還去了一趟出雲寺,似乎是為了給夏七祈福。


  聽到那裏,子車涼心中已經有了不祥之感。


  夏七並不信那些東西,她曾經去出雲寺,也隻是為了給潤兒祈福,至於她自己,是並不信那些縹緲東西的。


  “信佛?為什麽信?比起佛,我更相信的是自己,那諸天佛陀,冷眼坐於雲霄之上,看世人悲歡離合。當是最無情的!”


  這樣一個不信佛的人,怎麽可能會讓自己的貼身公公去出雲寺?

  不過,那個時候,他依舊不願意做最壞的打算,也許……胡公公是自己私自去的。


  他曾經見過胡公公,自然知道,這個公公,夏七是如何看重。想來這樣一個人,是不可能背叛夏七的!


  可是,哪怕這樣安慰自己,但是除夕那晚她都沒有參加晚宴,已經讓他心中無比擔憂,同時也讓他心中不好的感覺愈加深刻。


  他又想起,被雲六娘救起那天,他之所以會被行刺,就是因為有人丟給他一封信。上麵表示有一個關於夏七的大消息要告訴他,原本他也不會那般放鬆警惕,哪怕是關於夏七。


  他了解夏七,所以更明白,夏七是不會允許他因為她而陷入險境。


  愛一個人,是連讓她自責、傷心都舍不得的!


  所以,他並沒有立刻就失去警惕,反而因為這樣,提高了警惕。


  可是,他抬頭望去的時候,就看到了一個人像是“挾持”著另一個人逃遁著,而看被挾持之人的身軀,他就渾身一震!

  夏七!


  那個人的身形和夏七一模一樣!

  於是,他就追了出去,最後被圍攻,如果不是遇到雲六娘,恐怕已經死了。


  想要殺了他的人,無非就是那麽幾個。那個時候還沒有往子車世身上想,直到除夕那天晚上!

  他當即決定出宮,然後潛入了太子府。


  在太子府夏七和子車世的房間,他從房頂,看到了床上躺著一個人,看身形,就是夏七沒錯。


  剛鬆了一口氣,結果……


  岑深聲音有些顫抖:“你……看到了什麽?”


  子車涼突然哭了出來,在這冬夜裏,大齊戰無不勝的戰神睿王殿下,居然哭了出來,還是岑深在場的情況。


  岑深也喜歡夏七,或者說,他欣賞夏七!


  他在這個女子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尋常女子沒有的韌勁兒,她心思簡單,卻又聰明到了極致。


  可是,因為身份的原因,他們注定是沒有交集的。


  但是,這並不影響他繼續關注她。


  而和岑深交好的子車涼,同時愛著夏七的他,很快就發現了岑深的心思。


  所以,在岑深麵前,他絕對不能允許自己軟弱!

  絕對不可能!

  他已經輸給了子車世,就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又輸給岑深。


  而有什麽能讓子車涼在他麵前哭泣?岑深腦袋混沌的想著。


  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除非他一直所堅定的東西,已經坍塌!


  岑深突然接受了,那個風華絕代的女子,已經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人世了。


  這一刻,他的心裏,突然升起了一種疲憊感。他或許沒有子車涼那般難過,可是心裏的空洞,並不會比子車涼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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