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改天換地（7）

  “憑空而生的萬人大軍，從天而降的淵族騎兵，莫名其妙被策反的王族旁支。”沒藏廷木盯著麵前桌上的城防圖低聲自語，“籌謀良久啊——”他抬起頭，“你聽懂了麽？”


  ??“我不信！他們，他們生來就是群低賤的人！怎麽可能……這些人私通外族，以後全都不得好死！”


  ??“你啊你——”沒藏廷木一聲長歎，“如今早已時移世易，你還不能清醒一點麽？”


  ??“那幾萬人的軍隊，怎麽來的？老李沒騙你？”


  ??“老李為沒藏家做了這麽多年的眼線，若他不可信，那就沒人能信得過了。”他眉頭緊鎖，“我想了很久，數年前，西都商會會長的兒子曾在沒藏府上任家臣武士，有一次差點死在暗市的一支雇傭團手上，最後被亞仲所救。細封赫曾說，自己發現了野利氏一個巨大的秘密，隻可惜，當時府上無人在意此事，都覺得這人慘敗而歸，隻是想以此說辭挽回些顏麵罷了。那時眾人的心思，都在怎樣彌合氏族與商會的關係上……哈哈——”沒藏廷木一聲苦笑，“都想趁著家族勢盛，撈更多的暮紅。如今想來，我們全被利益遮蔽了雙眼啊。”


  ??“那淵族騎兵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當年親南黨不顧族群之別，野利氏征收家臣亦是如此，偏僻小城魚龍混雜，摻進些喬裝的淵人騎兵不是難事，日積月累，積少成多，方成今日之勢。我最想不通的就是，那姓拓拔的監軍為何會突然倒戈，去助失勢的野利家！”他長舒了一口氣，搭在木椅邊緣的右手不住地顫抖，“直到，直到前些日子，那死而複活的五王子登上王位，我才算明白，那叛徒的立場。他們最高明的一步，不是密謀起兵，不是暗通淵人，更不是策反王族旁支，而是，扶持了一個早已不該存在於世上的人，坐上王位！誤我家族！”


  ??“這人有什麽玄妙，不也就是和尋常人一樣，兩個眼睛，一張嘴。”


  ??“我易禹國地方軍司中，一般皆以王族拓跋為統軍，沒藏氏或房當氏為副，野利家即便攻破西都，王位也決計坐不穩，手握地方兵權的拓跋王族不會容許失勢的野利家弑君篡權，安坐王宮。可誰能料想到，那一位死而複生，此一番局勢，也就此不同了。當年‘睡王’在位時，那位五王子，要更得人心。”


  ??“你當真相信那些詆毀已薨王上的流言麽？”


  ??“孰是孰非早已無可得知。但野利家扶持那一位登位，又以陳年舊事為其起事正名，於人心中播植公理，如此，洗去了謀逆之罪。此番戰事的結果，在各州統軍的眼中，或許隻不過是換了一位拓跋氏入主王都。”木椅上的男子輕輕歎息，“而我沒藏家，也就隻是個失了依附因而衰落的氏族罷了，再難倚仗地方駐軍的力量，為家族複仇。”


  ??“野利家得了勢，就可以隨意詆毀麽？”


  ??“你還不明白？”沒藏廷木神色漠然，“你知道，你今日為何有肉糜吃麽？”他的目光瞥向別處，“那是因為，朝廷，新近減了農人的賦稅。”


  ??“他們，他們——”沒藏衍柳氣急敗壞，摳著喉嚨幹咳，“他們沒有資格施人恩惠！”


  ??“是真相或是詆毀之言，遠沒那麽重要。百姓們很健忘，輕徭薄賦，讓每一戶有飯吃、有衣穿、有地方住，那便不會有人揭竿而起，這是最簡單的道理。如此假以時日，一切都會變為舊事，真相為何？謊言為何？還會有人在意麽？”他默默低下頭，“這些年，沒藏家隻顧爭權奪利，先王為戰事不顧黎民死活，將這最簡單的道理也忘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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