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淵央之狼（6）

  他們的意識中體會不到絲毫的陰暗與邪惡，與之相反，其中包裹著的是對眾生的愛，濃鬱的、純粹的、深刻的愛，他們愛我，也一樣愛著眾多的個體，每個人毫無保留地在意識中坦露自身，不論是高尚的、美好的、齷齪的、羞恥的……那是種不帶有一絲懷疑的真誠與信任，那是人與人之間最迷人的東西。


  ??此刻我終於明白那老伯的話了，這是種能通過血液的標記連接人的意識的玄術。在意識連接的同時，人們便已經完成了徹底的坦誠相見，就像眾多的靈魂親密無間地變為一個整體，再沒有了個體間的相互猜疑，打破了這層阻隔，人的孤獨便會隱沒在彼此的相連之中。


  ??原來這就是天人教的秘密。眾多意識中那似乎無窮無盡的愛洶湧地衝刷著我的頭腦，讓我深深陶醉在溫暖的知覺中。饅頭！仿佛在一團煙霧裏看到一縷熟悉的遊絲般，饅頭的意識在頭腦中緩緩顯露出來，她果然也向池中滴了鮮血。然而那縷遊絲似有似無，極其微弱。你在哪兒？我努力從相連的意識中向她傳達我的念頭，但腦中微弱的連接卻使我讀不出她的回應。


  ??————


  ??一種強烈的歸屬感從腦中的知覺裏生發出來。我能夠感到，這種使意識相連的玄術已經完全不是一種折磨，它的連接創造了一個我所理想的個體間相處的世界，或者說，是每一個都渴求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裏，人人都沒有猜疑、欺騙，每個個體都無條件、無尊卑地深深愛著彼此。聯想到多年來所了解到不堪的現實，自己開始漸漸覺得這宗教才是自己真正的歸屬。某一刻起，我開始去研習古淵語，參加教徒們在城中的集會。


  ??究竟什麽是真實呢？應該如何去定義善與惡？我從這宗教中了解到眾人關於那最後靈魂相融的儀式的態度，他們覺得，這是一種好的結果。“百日後我們會不分彼此，靈魂的相融就是最完滿的狀態。”我曾經覺得取人性命的邪惡行為，原來在眾人的眼中竟是這樣你情我願。


  ??直到我遇到一個年老的教徒，教內皆傳言他入教已超過了百日，但卻沒有去完成最終“天人合一”的儀式。“在黑狼山上，每逢春夏之交，會開放一種天藍色的花朵。淵人稱其為‘離殤花’，那花兒生得極美，莖葉上卻長著鋸齒般的小刺，人們隻望見那花朵的美，卻不顧那能夠刺破皮肉的莖刺，因此許多采摘的人刺破了手指，慢慢受到那花莖中的汁液的麻痹，往往在下山時跌落而死，而自我還陶醉在收獲美麗的欣喜中。你懂了麽？”


  ??“天人教中的意識連接，就是那朵花麽？！”


  ??“用愛的名義，去催生出人的消亡。你腦中的美好的東西，不過是一種難以采摘的幻象罷了——”


  ??宛若醍醐灌頂！此後那種連接在我的腦中變成一種痛苦的反抗，我時時都在截斷那些在頭腦裏作亂的意識，這樣不可以！一切都還要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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