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低估了東方不敗
第二日一大早,敲門聲把小翹兒從睡夢中吵醒。
她睡眼惺忪開門一看,門外站著精神抖擻的春花。
“皇姑奶奶,您老早上好哇。”春花規規矩矩給小翹兒蹲了一福,又問候道:“您昨兒夜裏睡得可還習慣嗎?咱們這窮鄉僻壤的,鋪的蓋的可跟紫禁城沒法比,您老還能將就嗎?”
春花自來熟,絮絮叨叨說著話,邁步進了屋裏。
小翹兒醒過味兒來時,春花已經站到了屋子當中的八仙桌前。
抬手不打笑臉人,小翹兒總不好把她給推出去,隻得重又關上房門,打個哈欠,含糊道:“我早離開紫禁城好幾個月了,外邊多艱苦的地界我都去過,春風客棧的條件還算是好的,起碼不用忍凍挨餓。你放心吧,我睡得著,也睡得好。”
春花扭頭衝她燦然一笑,豎起了大拇哥。
“一聽這話,您就是天下獨一份的公主,不嬌氣,不矯情。這人啊,就得想開點,有路走路,遇水過橋,到什麽廟裏念什麽經,得有隨遇而安的那份豁達才成。”
大早上,春花就講起了人生大道理。
小翹兒困得又打一個哈欠,皺眉道:“您早上就為了說這些來的?那您請回吧,我早想開了,用不著您來勸我。”
春花一聽,這才想起此行的正事兒來,忙道:“別呀,正經話我還沒說呢,您別急著趕我走呀。”
小翹兒瞪大眼,合著剛才說那一堆大道理,都不是正經話?
她聽著挺正經的呀,而且她預感,春花接下來說的話,肯定都不是正經話了。
果不其然,春花把自己帶來的一個碎花小包袱抖落開,拿出一件大紅繡迎春花的撒花緞子襖,也不管小翹兒願意不願意,抬手就朝小翹兒身上比劃起來。
“您這是做什麽呀?”小翹兒本能往後退了兩步。
“您瞅瞅您身上這件衣裳,都成什麽樣兒了?”春花嫌棄地指了指小翹兒的肩膀。
小翹兒扭著脖子望了一眼,卻見棉襖後背上劃了一道口子,白生生的棉花都露了出來。
佟嬤嬤和銀纖不在,補也沒法補,小翹兒十分為難。
春花重又抖擻起來,她也不拿自己當外人,話不多說上來就要脫小翹兒的衣裳。
“您把這破衣裳脫了,換上我這件,提前跟您說啊,這件可是新衣裳,今年秋天剛剛做得,我還沒上身呢。我瞅著咱們身量差不多,您試試能穿不能穿。”
春花熱情得讓人害怕,抬手就要幫小翹兒解扣子。
小翹兒“啊”的一聲喊出口,捂著領口左躲右閃。
“哐當”一聲,門被人從外邊踹開,裴鬆一臉驚慌站在門口。
“你們這是做什麽?”裴鬆不明所以,走上前謹慎問道。
他目光越過春花,直接落到小翹兒臉上。
小翹兒終於盼來了救星,踉蹌著衝過去,躲在裴鬆身後。
裴鬆伸開胳膊,把小翹兒牢牢護住,對春花也起了防備之心。
春花一臉無辜,真是好心做了驢肝肺。
她耐著性子解釋道:“裴四爺,我可沒有壞心眼啊,我就是瞧著皇姑奶奶的棉襖破了個洞,好心好意拿了自己的衣裳來讓她換上。可是,姑奶奶她不領情,好像我要害她一樣。”
春花朝裴鬆身後瞥了一眼,委屈地撇了撇嘴。
小翹兒棉襖破洞這事兒,裴鬆昨兒就知道了,隻是因為昨兒天晚了,沒好意思提。
裴鬆一聽這話,側身把小翹兒拉到前麵來,勸道:“她也是好意,你那件刮破了,又是漏風又是落雪的,回頭別凍著。”
春花遇到知音一樣,瘋狂點頭,又把手裏的大紅襖抖了兩抖。
小翹兒卻是皺眉,委屈巴巴道:“她的衣裳那麽花哨,我可穿不了。”
裴鬆定睛看去,嗯,確實是有點花哨,跟小翹兒尋常素雅的穿著相去甚遠。
可現在不是講究的時候。
裴鬆還想再勸,小翹兒索性坐到一旁椅子上,別過臉去,氣哼哼說道:“我就是不穿大紅的,也忒俗氣了。”
春花的審美被小翹兒質疑,不由噎了一口氣,爭辯道:“大紅襖這麽鮮亮,您穿上指定好看。”
小翹兒又是搖頭又是撇嘴,堅決不答應。
裴鬆沒轍,隻得問春花道:“店裏可有針線?”
“針線是有,可誰補呀?”春花一攤手,“可別指著我呀,打小我就在這客棧裏迎客送往,女紅這等考驗耐心的細活,我可做不來。”
“讓你拿就隻管拿,絮絮叨叨說那麽多做什麽。”小翹兒給裴鬆幫腔。
春花一掐腰,站著沒動。
裴鬆無奈勸小翹兒道:“你少說兩句,給春花一個台階下,行不行?”
小翹兒抬眼看了看春花的神情,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裴鬆又勸春花道:“您這店裏要是有針線,就借咱們一用,總不至於讓堂堂的皇姑奶奶,穿著那件破衣服招搖過市吧?”
春花刀子嘴,豆腐心,爽利道:“那當然不行,回頭落下把柄,說皇帝老兒苛待他姑奶奶,那可就不好了。”
山高皇帝遠,春花也不怕有人偷聽了告狀去。
她一轉身,出門去取來了針線盒。
小翹兒脫了棉襖,躲在被子裏取暖。
裴鬆捏著繡花針,有點無從下手。
他是豪門貴公子,什麽時候拿過針線,縫補過衣裳?
剛才一時逞強,也是過於自負了。總想著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捏起繡花針縫縫補補這事兒,應該沒什麽難度。
可真的把繡花針捏在手裏,才發現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兒。
說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東方不敗呀。
他腦海裏回憶了一下家裏繡娘做針線時的樣子,有樣學樣,先捏著針在頭發裏劃了兩下,低頭看著手裏的棉襖,瞅準位置,毫不猶豫,一針紮了下去。
裴鬆這雙手,握過筆,拿過劍,挽過長弓,功績無數。
可此時,卻掌握不了那枚小小的銀針。
銀針仿佛有自己的想法,裴鬆讓它往東,它偏往西,裴鬆讓它往上,它偏要往下。
不出預料,不偏不倚,一下子紮在裴鬆的指頭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