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惡念生,他眼中冒出邪火
小心翼翼打開錦盒,把皇阿瑪留給她的那封信拿出來,仿著他老人家的字跡,斟酌詞句,重新寫了一封,待墨跡幹透了,再裝回去。
那份真跡,小翹兒又認認真真讀了幾遍,一狠心,抬手就著蠟燭的火焰,把信給燒了。
有些東西,記在心裏更安全。
做好這一切,重又躺回到雕了蓮花百子嬉戲圖的拔步床上。
窗外雪落的聲音,窸窸窣窣,連綿不絕。
小翹兒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裏亂亂的。
也不知翻身到第幾次的時候,終於坐了起來。
掌心拍在腦門上,恨鐵不成鋼罵道:“他都騙你了,還想他做什麽?”
拍完腦門,直直地又躺回到床上去,腦子裏依舊過洋片兒似的,閃過裴鬆和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百福山上,他英姿颯爽的那一箭;
永安寺裏,他欺身過來時,僧袍上的陣陣佛香;
柿子樹下,那溫暖的一抱;
風雪地裏,他披荊斬棘,一路追趕而來的風霜;
還有病中時,他衣不解帶的照顧;
……
小翹兒搖搖頭,試圖把這些畫麵趕出腦海,翻個身蒙上被子,努力閉緊雙眼。
可是,裴鬆那雙溫熱幹燥有力的大手;薄涼清潤的唇,還有他臉頰輕輕的磨蹭,仿佛就在眼前,讓小翹兒臉紅心熱,怎麽也靜不下來。
小翹兒歎口氣,終於認清現實。
裴鬆雖然騙了她,也許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她這樣安慰自己。
那日他中了麻肌散暈過去,天寒地凍,也不知後來怎樣了。若是凍上一晚,定是捱不住的。
小翹兒越想越擔憂,在床上烙餅似的,翻來覆去,一直到天色微明,方才睡著。
第二日一大早,天色放晴,烏泰便來了小翹兒的院子。
地上厚厚一層積雪,趙婆子正指揮著小丫鬟們掃出一條路來,供人行走。抬眼瞧見烏泰進了院門,她顛顛便迎了上去。
“王爺,老婆子給您請早安了,也不知您睡得好不好?”
趙婆子殷勤十足,烏泰卻看也沒看她一眼,淡淡點個頭,衝小翹兒住的正房揚了揚下巴,道:“梅姑娘醒了沒?”
趙婆子搖搖頭,道:“您要是找姑娘有事兒交代,我這就去叫醒她。”說著就往正房走。
烏泰忙叫住她,環視一圈,百無聊賴,轉身又走了。
烏泰下了令,對小翹兒的身份嚴加保密,隻說她是梅姑娘,路上偶然撿到的絲綢商的女兒。
趙婆子她們自然不知道小翹兒大長公主的身份,隻是“梅姑娘”地叫著。
烏泰一走,幾人便圍攏到一處,七嘴八舌議論來開。
“我瞧梅姑娘穿著雖普通,氣度卻是不同尋常的。”
“梅姑娘長得好,將來打扮一下,必定跟天仙一樣。”
“我瞧咱們王爺,大約是動了心。”
眾人一聽,嘿嘿笑起來。
趙婆子自負道:“我瞧梅姑娘有當王妃的命,跟咱們王爺郎才女貌,倒也般配得很。”
“咳咳.……”
院門口傳來幾聲重重的咳嗽聲。
眾人不消扭頭,也知道是烏泰重又折返回來,紛紛嚇得鳥獸散。
烏泰從小脾氣暴躁,是府裏出了名不好伺候的主子。
小丫鬟們一個個閃得飛快,揮舞著掃帚就忙碌去了。
獨留下一個趙婆子,僵硬地站在廊下,嚇得一張老臉成了豬肝色。
妄議主子,若是王爺動了怒,少不了一頓板子。
她戰戰兢兢轉過身,頭也不敢抬,衝烏泰福了一福。
烏泰像是沒聽見,步調輕快,直接奔上房而去。
來到門前輕柔打門,聽到屋內的腳步聲時,罕見的彎了彎唇角。
趙婆子揉了揉眼,以為自己老眼昏花看錯了。
小翹兒沒睡好,兩眼惺忪開開門,見烏泰神清氣爽站在門口,雙目炯炯,像是兩枚銅鈴鐺。
“有事兒嗎?”她一手撐門,一手掩口,打著哈欠。
烏泰原本彎起的唇角,像是怕被她窺破天機,瞬間耷拉下來。
他眼光掃過小翹兒臉上,嫌棄地瞥她一眼,自顧自推門走了進去。
小翹兒瞬時便醒了神兒,好歹也算閨房,擅自闖入,成何體統。
她氣鼓鼓追上去,沒好氣道:“烏泰王爺,有什麽事兒您就直說。”
烏泰也不理她,自顧自走到桌前,一眼掃過她昨日研墨忘記洗幹淨的硯台,扭頭看她一眼,淡淡問道:“雪夜無眠,必是大作,可否請我一賞筆墨呀?”
大早上蓬頭垢麵,欣賞個屁的筆墨。
小翹兒心裏暗懟,卻因心虛,不敢過於造次,訕笑一聲道:“什麽大作,我不過在文華殿識了幾天字,無聊寫了一張而已。”
烏泰依舊伸著手,大有你寫得好不好,我都要瞧瞧的意思。
小翹兒一努嘴,視線落在炭盆上,惋惜道:“寫得不好,沒臉讓人瞧,燒了。”
烏泰倒也沒懷疑,自顧自坐到了椅子上。
小翹兒摸不透他什麽意思,也不好攆人,自顧自穿好外袍,擦牙淨麵。
梳妝台上擺了一溜胭脂水粉,還未拆封。小翹兒隻挑出一瓶麵脂,擰開了蓋子,用指尖挑出豆粒那麽大的一點,掌心裏搓了搓,均勻地塗在麵頰上。
她也不用人伺候,自己把秀發梳理好,鬆鬆地挽了一個斜髻,插上一根木簪。
素雅、清淡,哪兒還有一絲一毫尊貴長公主的樣子?
烏泰心裏更納悶了,不錯眼珠地看著她,好奇問道:“你在這住得還習慣嗎?”
“習慣啊。”小翹兒依舊淡然神色,完全超脫了她的年齡。
這份淡然,讓烏泰心頭有些刺痛。
不知怎地,突然一個邪惡的念頭,在他心頭閃過。
若是小翹兒反抗、挑剔,對吃的、住的、穿的、戴的,統統不滿意,烏泰大約覺得這還是她,是一個尊貴公主該有的樣子。
可她表麵上雲淡風輕,內心裏卻是強韌不屈,既非毫無理智的拚命反抗,也非表麵上的逆來順受。
她就像是一株風雪中的青鬆,不彎腰,不低頭,不屈服,憑欄傲立,讓烏泰莫名生出一絲挫敗感。
這份挫敗感,烏泰從前在任何女人麵前都未曾體會過。
他有些抓狂,迫不及待想要去破壞些什麽,亦或去摧毀些什麽。
惡念一生,再抬眸時,烏泰眼裏冒出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