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我臉盲我驕傲
裴四爺準備放大招了。
小翹兒翻了翻眼皮,很不耐煩地看他一眼,冷冷問道:“什麽毛病?”
“大約有點殘疾。”
“殘疾?”
小翹兒嚇得一愣。
這些日子以來,兩人朝夕相處,也沒瞧出他哪有問題啊,全須全尾,腦子也靈光。
他竟然說自己有點殘疾?
小翹兒眨著眼,怎麽也想不出他口中的殘疾,是個什麽毛病。
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她想到了宮裏不太健全的那些男人。
莫非,難道,裴鬆,他……
小翹兒這人,一旦想歪便一發不可收拾,怎麽琢磨怎麽像。
她腦子裏亂亂的,臉色緋紅,囁喏問道:“難不成,你……”
有些話說不出口,隻得假借眼神來幫忙。
她全忘了姑娘的矜持,視線一點一點往下移,最終落在某一點上。
裴鬆起初沒反應過來她話裏的意思,但看著她表情越來越扭曲,視線落在不該落的地方。
他一下子就慌了,兩手疊在一起,遮住身前,急赤白臉道:“你亂想什麽呢?”
裴四爺惱羞成怒,抽出一隻手,在小翹兒腦門上彈了一個腦瓜崩。
天靈蓋一震,小翹兒回過神來。
果真是自己想歪了!
心裏暗喜,表麵上又不好意思承認。
她晃了晃身子,捂著額頭抱怨道:“能怪我瞎想嘛,全怪你這人說話,總是說一半含一半,沒個利索的時候。”
裴鬆氣血翻湧,一把揪起她的耳朵,啞聲喊一句,“我臉盲。”
臉盲?
臉盲是個什麽毛病?
算是殘疾嗎?
小翹兒一下愣住,扭頭眨著眼去看裴鬆的眼睛,一邊看還一邊研究,嘴裏嘟嘟囔囔道:“怎麽個臉盲法呢?是眼神不好?還是識人不準?”
裴鬆老老實實交代道:“就是瞧著姑娘們都長一個樣,分不清她們誰是誰。”
小翹兒皺著眉,第一次聽說還有這樣的病症。
她想了會兒,篤定道:“要是看不清,那應該是眼睛的毛病;要是認不清,大概是腦子出了問題。”
“你腦子才有問題。”裴鬆回敬一句,瞪她一眼。
要是以前,小翹兒總歸不受氣,定要還回去的。可現在人家裴四爺自己承認身有殘疾,她要是以牙還牙,反倒顯得小氣。
她噎了一口氣,沒還嘴,又皺著眉問道:“那你瞧我,是不是也跟別的姑娘一個樣兒?”
她問得輕鬆,可心裏卻一點一點冰涼。
哪個姑娘懷春時,都希望做情人眼裏最獨一無二那個人。
裴鬆搖了搖頭,道:“你自然不一樣。”
“不一樣嗎?”
小翹兒心頭又燃起希望,追問道:“怎麽個不一樣法?是不是我比她們都好看?”
她滿眼期盼,壓不住的唇角,一點一點往上彎。
裴鬆卻滿是哀怨,咬牙道:“你比她們都可惡。”
可惡?
小翹兒一聽,有點氣急,抿著唇,瞪著裴鬆。
裴鬆知道玩笑開大了,忙以手掩耳,在她耳朵邊,把小時候第一次遇見她的情形說了一遍。
他說因著她裝鬼嚇唬人,把他嚇出了毛病,此後隻認得她一人,別的姑娘在他眼裏,都跟木頭樁子一樣。
他扯著她的袖子撒嬌,讓她負責。
小翹兒心裏美滋滋的,可依舊繃著臉裝深沉,一副為難的樣子,推脫道:“這怎麽負責?你這是強人所難,你這是碰瓷。”
說著話,竟是擼了一下袖子,把裴鬆的手給擋開了。
裴四爺決定不死不休,徹底放個大招了。
他就挑重點的,把小姑奶奶在他夢裏乘風破浪,百般捉弄的事兒,說了兩件。
事實證明,裴四爺高看了這位小姑奶奶。她白紙一張,哪兒明白捉弄的含義。
裴鬆裴四爺自以為的高深,在這也碰了壁。
嘚,有些話,得以後慢慢說;有些事兒,得以後慢慢教。
兩人進了西跨院,石頭正等得著急。
主仆倆還沒說上兩句話,就見門口站著一人。
定睛看去,卻是曹家大爺,曹家成。
越是知曉了對方的秘密,言談之間,越是要謹慎。
否則一個不小心,無意中的怠慢,就容易讓對方誤會。
裴鬆忙起身迎了出去,拱手道:“曹大爺過來,可是有什麽安排?”
曹家成搖搖頭,兩肩垂著,神情落魄。
他抬頭看一眼裴鬆,道:“有些話,我想跟公子念叨念叨。”
裴鬆側身做個請的姿勢,把人請進屋內。
石頭識趣,不用吩咐便起身出門,守在了大門口。
曹家成方才開口道:“剛才讓兩位見笑了。”
“哪裏哪裏。”
裴鬆客套,扭頭心虛看一眼小翹兒,心道:何止見笑啊,差點因為您妻妾兒女之爭,把我們倆關係給攪黃了。
曹家成又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們。小勇他娘,是個外室。”
裴鬆抬手給曹家成倒了一杯茶遞過去,並沒有追問。
曹家成自顧自又說道:“我是個生意人,走南闖北,見的人多,經曆也多。早些年我一門心思做生意,可沒生出這些花花腸子,這幾年生意做大了,心裏那根弦放鬆了,便踏錯了一步。”
他仿佛有些悔恨,喝了一口茶,再抬眸時,兩眼迷茫,道:“我隻是覺得對不起,要不是因為我,小勇他娘也死不了。”
“生死天定,各有命數。曹大爺也不用過於自責。”裴鬆寬慰道。
曹家成歎了口氣,陷入回憶裏,低語道:“小靈她出身書香世家,家道中落,父母早亡。本來把她托付給姑舅照顧,可是都視她做拖油瓶,連一碗飯都舍不得賞她,八歲頭上就被賣進了煙花巷。
可她本性高潔,不甘俗流,雖陷入花柳叢中,卻寧願賣藝不賣身,等一位有緣人。”
小翹兒心裏咯噔一聲。
男人果然存了一種情懷,總是願意把女性身世沾染上一些悲情,方才覺得高潔,更值得人愛。
就比如,小靈落入泥潭,卻出淤泥而不染,在曹大爺心裏雖死猶生。
而他的正妻王氏,出身大抵和曹家門當戶對,半輩子順風順水,沒經受過世俗考驗,身上的閃光點便被曹大爺自動摒棄。
在他心裏,反而沒了位置。
小翹兒歎口氣,神色中露出幾分鄙夷。
裴鬆卻不像小翹兒那樣表現明顯,他暗暗在桌下握住了小翹兒的手,示意她收斂著點神情。
曹家成自然看得出來,他自嘲地笑笑,道:“我知道你們瞧不起我,我也瞧不起自己。我本想著,家裏有王氏操持一切,外頭我也能護小靈母子平安。這樣相安無事過一輩子,也不失為一個法子。
可誰知,孩子剛剛落地沒出滿月,便起了波瀾。我總想著,我對不起王氏在先,她哭她鬧,她去找小靈的麻煩,根源都在我,我賠禮道歉,服個軟,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可我沒想到,那個女人竟然如此惡毒,她,她,竟然容不得小靈活在這世上。”
曹家成說著,眼淚再抑製不住,竟哭了出來。
裴鬆問道:“您說王夫人殺人,手裏可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