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即使徒勞也要努力

  正月初六，當大多數人在春節小假期最後一天的焦慮中垂死掙紮時，半夏已經坐在了辦公室。平時吵吵鬧鬧的辦公室現下隻有她一個人，現在的她心情看上去不是那麽的“美麗”，因為鍵盤上敲打的這份產品內容規劃書折磨了她整個春節假期。


  老家不在j城，臘月二十九那天她硬著頭皮站在了直屬領導張總麵前，說明自己想要三十請假回家的意願。老張先是一言不發，而後抬眼，道：“行，走吧。記得三十之前把新產品內容規劃書發到我的郵箱。”


  半夏使勁點了點頭，說：“大體框架我已經做出來了，到時候把內容填充上去，修改一下就可以發給您。”老張點了點頭，示意她可以走了。就在半夏走出領導辦公室，轉身關門的一刹那，聽到老張對著商務部門的趙總道：“現在的年輕人就是這麽的自我，即使拿著最高的獎金，還是想拿完錢接著放假走人，一點責任感沒有。”


  她輕輕關上門，眼睛有些酸澀，為了緩解這種情緒，佯裝“咳”了幾聲，看著寬敞的辦公室沒剩下幾個人時，情緒又湧了上來，不明白為什麽別人可以請假，自己就不能請假。


  她的獎金是靠實力換來的，全年無休，將公司當成了自己家，信奉著“公司發我一分錢，我要幹出一塊錢”的理念努力工作，可即使這樣，她還是不能得到公平的“待遇”。也許像潤葉說的那樣，原因很多，比如，她不是男的，早晚會結婚生子，耽誤公司的事。又或者，不會怕馬屁，總是講實話，將領導美好的夢境打碎。再或者，腦袋不靈光，光會幹活，不會美化自己，有人幹了一分活能說自己幹了一塊的，而她這樣的幹了一塊的，領導隻當她幹了一毫的。


  止住馬上就要湧上來的無盡抱怨，和剩下的幾個人開始張貼“春聯”，然後繼續做產品內容方案。


  她不知道一年要寫多少這樣的東西，但她知道這份耗盡無數腦細胞的方案中的若幹她覺得還不錯的點子和創意幾乎不會實現，它們隻會呈現在給更高一層領導匯報工作計劃的ppt上，絕對是真格的“騙騙他”！但她還是得寫，想要在“人才濟濟”的公司站住一席之地，就得唯老張馬首是瞻。


  三十兒下午回到家，和父母聊了會兒天，她就投入到了“方案”的懷抱。爸爸一趟趟的送進水果、堅果和零食，就像小時候她做不出數學題憋得臉“通紅”一樣，他會輕輕的說：“吃點東西，換換腦子，也許就做出來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全年統共能回家的假期就沒幾個，加在一起還不夠半個月，就這點兒時間依舊被“工作”和“老張”所統治，抱歉的對著老爸一笑，繼續埋頭寫方案。

  終於在春節聯歡晚會零點鍾聲敲響前，她將產品內容前期規劃方案和連同對老張的春節祝福一起打包，發到了他的郵箱。在半個小時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後，她伸了個懶腰，癱倒在了自己的床上，蓋著的被子上還殘留著陽光的味道，應該是爸媽知道她要回家早早的曬了被子。


  大年初一，她先是給幾個領導分別發了自己為他們“私人訂製”的祝福微信，又給同事、朋友群發了祝福，然後開始檢查是否有漏發的朋友，多年的工作造成了她想事情必須全麵、周到的習慣。和爸媽聊著天，開著電視，重播著昨晚的春晚，她習慣性點開郵箱，看到了一封未打開的來自“老張”的郵件，瞬間覺得什麽“春節快樂”、“難忘今宵”、“親朋好友”都離她而去，半夏知道這是老張否定了她的案子。


  拿著筆記本電腦走進了房間，父母討論“賈玲再次減肥失敗”的聲音越來越遠，點開郵件，先是老張對她的“春節寄語”，後麵緊隨著對於產品內容前期規劃的意見和“指示”，希望她春節上班之前能夠修改完畢並發給他。於是她整個人沒有了休假的感覺，在姐姐半蕾一家三口“回娘家”時，婉拒了一起回j城的想法，給父母包了個大紅包，帶著歉意回了j城，初四就出現在了辦公室裏。


  就是出現在剛開始的那一幕，繼續修改方案，直到老張滿意。這麽多年，她習慣了一個人待著，一個人思考，盡管在家裏也能做出方案，可她不想分心，做就做到最好，這樣也是為了以後能和父母沒有後顧之憂的生活。


  終於在上班的前一天按照老張的要求將方案修改完畢，並且從係統中調取了更為權威的數據作為支撐，忙完這一切，她伸了個懶腰，向落地窗撇去，外麵的街道已然是華燈初上了。


  因為還在春節假期，j城的大街小巷依然掛著紅彤彤的燈籠，返程的車輛在遠處的立交橋上堵成了“長龍”，閃爍的燈光，星星點點，很是好看，卻也像是在嘲笑背井離鄉、獨自打拚的異鄉人的艱辛。接到了姐姐半蕾的電話，告訴她，他們回了j城，要不要去她家吃飯，從老家帶回了一車吃的，還有爸爸為她買的“老式湯圓”，需要她去取。


  她倚著落地窗，看著窗外，盡量讓自己的語調聽上去平靜無波，說：“我後天回去吧，今天在單位加班，還沒忙完。明天上班第一天，要團拜，還得開會，估計也要加班。”電話那頭的姐姐停頓了一下，道：“那你注意休息，後天來一趟，改善生活。”半夏笑著回道：“知道了，大正月裏說改善生活，好像我們就指望這幾天吃好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