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前幾公裏沈萱跟我一句話也沒有,後來她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身上的衣兜,這才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窘迫對我說:
“等一會下車你來付錢,我追出來得匆忙,沒帶錢包。”
“沒問題。”我答應道,像我這種萬裏獨行的人,手機、鑰匙、錢包三神器,一般是寸步不離身的。
“今天如果還有什麽需要用錢的地方,你也要負責。”
沈萱逐漸不客氣起來。
“當然,當然。”我陪笑道,“我給您花錢本來就是理所應當的事嘛~~”
其實我心裏想的是,潘多拉數次幫艾米抄寫練字本,按道理應該發給她4000塊工資的,但我一直拖欠著她,雖然這部分錢被我算進了“斷義酒”的那兩萬塊錢糊塗賬,即將一塊還回去了,但是我始終認為欠了潘多拉好多銀子,如果不用某種途徑慢慢還回去,來世說不定要做牛做馬,任由她欺負。
沈萱卻覺得我說“為她花錢理所應當”是在占她的便宜。
“你說什麽,我家潘多拉將來未必會嫁給你,你現在就要管我叫丈母娘嗎。”
“不敢,不敢。”我連忙低頭裝孫子。
這時一直沉默開車的老司機接上了話:
“兩位,別嫌老頭我多嘴,這位年輕人,年紀有18歲嗎。”
我老實地答道:“我周歲14,虛歲15。”
“啊。”老司機手一歪,出租車差點撞上右側的隔離帶,“你長得可不像14歲的啊。”
過了一會又歎道:“也可能是現在的年輕人營養好……不過,我原以為我早年17歲結婚算早的,沒想到你14歲就跟丈母娘談婚論嫁了啊。”
沈萱很生氣地拍打司機的椅子靠背,“誰是他丈母娘,你這麽多嘴,小心我下車的時候不付車費。”
老司機嗬嗬一樂,“我知道你沒帶錢包,車費到最後還需要這位小兄弟付咧,小兄弟,是不是。”他借著後視鏡衝我眨了眨眼睛。
不多時,出租車停在了“金勝跆拳道館一號館”的斜對麵,之所以不停的近一點,是因為正門停滿了來接送少年學員的車。
沈萱首先下了車,來到一個垃圾箱旁邊,從內衣背包裏翻出幾件衣服,胡亂扔進蒼蠅紛飛的廚餘垃圾中間了。
應該是沈萱的,以及潘多拉的內衣吧,扔在汙穢的垃圾中間,應該就不會再落入變態手裏了,真是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我付車費給司機,老司機接過錢數都沒數,倒是笑著對我說:
“小兄弟,以後可要對老婆好一點啊。”
我哭笑不得地點點頭,關上了他的車門。
越接近跆拳道館的大門,越能看見更多身著白色練功服的少年兒童,在父母的陪同下走進門口停放的汽車,有說有笑地乘車離去。
果然是生意火爆啊,騙小孩的錢最容易了,我好嫉妒,為什麽我們歡樂穀情趣店的產品,就不適合賣給學齡前兒童呢。
走過可容四人並排通過的走廊,沈萱和我來到了連接走廊和練功場的接待處,閃亮的櫃台後麵,坐著一位同樣閃亮的接待員小姐。
我一路走來的時候,高大的身影,不凡的氣度,充滿男子漢氣概的臉(主要是臉),讓經過的跆拳道小朋友噤若寒蟬,有的還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廢物,一勇二力三功夫,就算你學會了一些花拳繡腿,沒有膽量的話,一樣要在狠人麵前吃虧的。
不過,在我鐵血孤狼的強大靈壓下,你們這些小學生居然沒有爆體而亡,也算是根基不錯,是可造之材,不如去修煉個一二百年,再來扭曲虛空找我吧。
跟著沈萱後麵,胡思亂想的我,臉上的表情同樣笑得很扭曲。
接待員小姐渾身一顫,先確認了緊急逃生出口的位置,才勉強擠出很職業的笑容,對沈萱說:
“女士您好,是第一次來吧,是給您兒子來辦入學手續嗎。”
“他不是我兒子。”沈萱雙手往櫃台上一拍,嚇得接待員小姐差點咬到舌頭。
“那、那你們過來有什麽事呢,現在這麽晚,教頭和學生都走得差不多了,不如請明天……”
“明天不行。”沈萱提高音量,又在櫃台上拍了一下,“叫你們館主出來,我有事要當麵問他。”
“女士,您,您找誰。”接待員小姐眨著迷惑的眼睛。
此時正好有三五個看上去像中學生的學員,從練功場下來,經過接待處,沈萱覺得接待員小姐聽不明白話,於是轉而衝著這些學員喊道:
“找你們的徐金勝館主出來,老娘是來踢館的。”
我勒個去,沈萱你別這麽激動行不行啊,不是說如果徐金勝執意護短,你才要帶著我踢館嗎,現在你這麽一嗓子,馬上就讓咱們成為眾矢之的了啊。
那幾個學員一聽說有人要踢館,估計是學了大半年也沒見過這等新鮮事,立即家也不回了,興高采烈地跑回練功場,大喊道:
“師兄們不好了,有人要踢館啊。”
“趕快給吳教頭和黃教頭打手機,別等他們走遠了啊。”
“有好戲看嘍,我這幾千塊錢的學費總算沒白花。”
“對方到底是什麽流派啊,也沒見他們打旗子……”
“可能是跑江湖的吧,母子倆看上去都不像善茬……”
他們這一番吵嚷,沈萱反倒冷靜了些,她把內衣背包往櫃台上一撂,問接待員小姐:
“你認不認識這個背包,它是不是你們徐少館主的。”
“這個……少館主可能有這種背包,但是我也不能確定……”
接待員小姐左右為難起來。
“那好。”沈萱把背包扔給身後的我看管,告訴接待員小姐:“既然你弄不清楚,那就請你打電話給徐金勝,讓他親自弄清楚,你就說有一個叫任紅璃的人要找他,我要和他當麵談,他要是不趕快過來,我就把他的一號館給拆了。”
接待員小姐戰戰兢兢地翻起了電話簿。
沈萱向我使個眼色,豪氣幹雲地說:
“在徐金勝趕過來之前,咱們就好好跟他們玩玩吧,不知怎麽回事,老娘我今天就是想揍人。”
沈萱一邊捏著拳頭,一邊大跨步邁進了燈光明亮的練功場。
我抱著一背包的內衣,像個小跟班似的緊隨其後。
空間切換之後,眼前豁然開朗,一號跆拳道館的練功場,麵積幾乎相當於12個排球場那麽大,減震的方形地墊上,豎著一排排的腳靶、沙袋,場邊還有可供休息的長椅、飲水機、消毒毛巾自動供應器……各種設施不一而足。
在醒目的位置上還掛著一幅潑墨山水畫,試圖給練功場增添一點古色古香,但是更上方那“刺激、精彩、剛勁、瀟灑”八個泡沫字破壞了整體意境。
一眼看過去,場邊還有更衣室、衛生間、休息室、淋浴室,和已經無人辦公的辦公室。
辦公室在練功場的盡頭,它正對著的方向,有兩個高出地麵三尺的擂台,擂台四周圍著橡膠護欄,倒像是拳擊或者散打才使用的設備,在跆拳道館建這種東西,大概是為了一些表演賽的觀賞性吧。
我和沈萱剛走進去,就被三十多個穿練功服的學員給圍了起來,他們倒也不是一擁而上打算以眾欺寡,而是想要一睹為快,看看來踢館的挑戰者長什麽模樣。
“誒誒,怎麽是女人啊。”
“別瞧不起女人,你看看中國男足和女足的區別就知道了。”
“她身後那個家夥,眼神倒是非常凶啊。”
雖然我仍然穿著青姿學園的校服,但是校徽早已掉了,又因為打仗弄得髒兮兮,毫無出身貴族學校的感覺,而且青姿學園是西城區的學校,這裏是東城區,他們沒人對我的身份發出質疑,倒也在情理之中。
話說,老爸閉關編教材的賓館也在東城區啊,不知道離這裏有多遠。
學員們觀察我的同時,我也在觀察他們。
一張接一張的,都是年輕而好奇的臉,目測超過17歲的不超過四個。
一個穿白色練功服,係黑腰帶的中年男人,分開擋在前麵的學生,向滿臉不服不忿的沈萱走了過來。
“我姓黃,現在道館裏隻有我一個教頭。”中年人小心謹慎地說,“聽說這位女士好像姓任,冒昧問一句,您和市委領導的健身顧問,任老爺子是什麽關係。”
“我和那糟老頭子沒關係。”沈萱氣哼哼地說,“你就是徐金勝嗎。”
“我,我姓黃……”中年人又尷尬,又無辜地重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