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美人與江山
“女人,你是在考驗我的耐心麽?”容墨比白豆腐更嫩的臉蛋上一片凝重,兩顆黑漆漆的眼珠直瞪瞪地定著沐顏歌,嘴唇不停地抖動。
“我……隻是打個比方!”沐顏歌嘻嘻一笑,埋頭快速在桌前解決掉了一大盤餐後點,用手隨意抹了抹嘴角的油光,“我神醫那裏看看,小璧那臭小子這一路安靜得有些不像話,讓人隱隱覺得都有些不正常了……”
“他偷喝了我們馬車裏的‘七日醉’,估計沒個三五天的,是不會醒來的!”就在沐顏歌就要閃身出門之際,身後響起的聲音讓她杏眸睜了睜。
沐顏歌出去之後,屋裏隻剩下了容墨和衛子陵兩人。
“世子應該是有話想對本殿下說的吧?” 容墨目視著那道娉婷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忽而收回眸光,望向衛子陵。
那是一雙至清至明的眼睛,幽潭般的深度,一望無底,像是不經意間能洞穿你內心的一切想法。
衛子陵先是一怔,隨後笑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子陵在前來接殿下之前,在紫極門遇見了清妃娘娘……”
容墨黑如點墨的雙眸犀利地盯著他的笑容,“她同你說了什麽?”
衛子陵猶豫了一下,繼而開口道:“娘娘說了,依照皇室規矩,沒有入祖祀,拜陵廟,祭天地,未行大婚之禮,她不承認沐姑娘的王妃身份。娘娘說,沐姑娘頂多……算是殿下納的妾而已!”
容墨周身的冷意瞬間彌散開來,眸眼瞬間淩厲如劍,清寒的聲音飄出唇外:“將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衛子陵雖早有準備,但還是不由自主地怔了怔, 他低頭看著手中搖晃的茶杯,碧綠的茶葉安靜地落在茶杯底部,水麵因她手腕的輕顫而蕩漾起一輪一輪的漣漪,動了動嘴唇,想要說些什麽,終是沒有再開口。
他不過是替人捎句話而已,至於後果,不在他的承受範圍之內。傳聞慕王母子之間關係並不親厚,這往後,或是劍拔弩張,或是雪上加霜,隻怕是難逃其一。
“殿下無需動氣,娘娘的顧慮不過是一個尋常母親為子的計之長遠,子陵自幼喪母,倒是十分羨慕殿下能有母妃關心記掛!” 燭光在衛子陵淡定的瞳中跳動,閃爍不定。
一番話說得不慍不火,還帶著一絲脈脈溫情的味道,容墨先是愣了下,嘴角慢慢化開笑意,猶如撥開烏雲的月華,清麗溫和,“本殿下與世子不同,世子是養在溫室裏的嬌貴名花,而本殿下是被扔在外頭自生自滅的野草,野草配野花,相得益彰,若身邊再插上幾株牡丹海棠,豈不是有些格格不入麽?”
衛子陵目露微訝,似乎沒想到容墨竟是說得如此坦白,語氣間不乏自嘲之意,手中的茶明顯泡了許久,熱氣已散,握在手裏,隻有淡淡的溫熱,他緩緩將茶盞輕輕擱置於案,微微一笑,“殿下又何必妄自菲薄,雖然殿下你自小未養在深宮,可皇上對殿下之心並未見得比其它幾位皇子少了分毫,尤其這些年殿下屈身敵國,為我北翼換取了不少有用的敵情,近幾年邊境戰事勝多敗少,殿下在這方麵可稱得上是居功厥偉 !就說眼下皇上對殿下你的器重程度,在皇子當中可謂是無人能及!”
這種客套之話若是從別人口中聽得也就罷了,可說話之人是衛子陵,這讓容墨不得不對其背後的用意浮想聯翩。衛子陵是異姓諸後輩中的佼佼者, 論忠心,論豁達,論機敏,論沉穩,在擁有深厚背景的皇親國戚中,找不出像雲襄世子這樣的第二人,從父皇對他的喜愛和信任可見一斑。然而還有一個尤為重要的原因,據傳雲襄世子與雲襄老王爺素有間隙,父子間形同陌路,又同其它三王府的人往來甚少,父皇選擇重用他亦是有製衡諸王之意。衛子陵絕非阿諛奉承之人,方才一番“推心置腹”之話,試探意味明顯。
“那在下所求,世子定然也很清楚。” 容墨臉上的笑容已然不見,精致的麵容看起來平靜而遙遠。
衛子陵的目光也不偏不倚地迎刃而上,等待後續之言。
“我不僅要一雙自己牽起來舒服的素手,還要自己心儀已久的萬裏山河!” 一抹淺笑自容墨臉上漾開,竟如正午之陽,絢爛得令人不敢正視!
衛子陵瞳孔微微一縮,縱然心裏猜測千萬遍,總比不上親耳所聞來得震撼。
江山美人都要……很多人可能在心裏暗自地想,可毫不掩飾地說出來,似乎隻有他一人。
這樣的蕭祁,其實他並不陌生。他記得第一次在明華殿的長階前見到的四皇子,那時的他不過六七歲的年紀,那樣的清傲絕然,舉手投足間散發獨特清輝,讓周遭的一切都顯得暗淡無光。見到自己也隻是淡淡掃了一眼,仿佛天地間無物可讓他心動。
“慕王殿下注定是王鷹,又如何會飛入尋常百姓之家?天下棋局上不過幾人爾爾,少了殿下,也就是一盤死棋而已……” 衛子陵一笑,悠閑道來。
看著他清潤的笑容,容墨眸光微沉,年紀輕輕竟然已經懂得隱藏情緒,想必幾年之後又是一位權臣。
翌日清晨,雄雞才剛剛打鳴,容墨和沐顏歌就被衛子陵給“請”上了馬車。
“這裏距離入城還有幾十裏路,若不早點上路,隻怕要到午時才能到了!”衛子陵看著車內二人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笑道:“北翼的百姓得知殿下歸國,估摸著會聚集萬人在城門口夾道歡迎,想要一睹慕王殿下的尊容和風采!”
“什麽?有萬人圍觀?”聞聽此言,沐顏歌“嗖”地彈坐起來,一臉驚恐。
“睡回來……人家是來看你夫君我的,你激動個什麽?”容墨皺了皺眉頭,對某人反應過大的女人輕聲嗬道。
是啊,人家是來看妖嬈美男的,關她何事?名動天下驚才豔豔的第一公子原來是北翼的皇子,這讓北翼的百姓怎能不興奮?
沐顏歌悻悻地躺了回來,側眸睨了某人一眼,卻見那家夥玉顏清淡,悲喜不明,遂而輕輕推了他一下,“喂,你不緊張擔心麽?”
“世子,上路吧!”容墨輕輕吐口,待簾幕垂落,玉手一揚,將身旁女子攬入懷中,將頭埋在發間,悶聲細語道:“嗯,有什麽好緊張的?該榮幸才是,被千人瞧,萬人看,這感覺不要太好!”
“去,自我感覺良好!”沐顏歌輕啜了一口,推開某人,隨後煞有介事地盯著他道:“你想聽故事麽?我給你說個典故吧!”
“說……”
“相傳魏晉時期,有個絕色美男子叫作衛玠,他喜歡坐著通體勝雪的羊車出門溜達,像他這樣的璧人出門簡直是一場災難,每一次都造成京城的交通癱瘓。所以衛玠還很小的時候,他的父親就禁止兒子出門。有一天衛美人趁父親看管不嚴的機會跑了出去,一口氣跑到了京城鬧市,香汗淋漓嬌喘微微,正要尋一家酒肆歇息,順便吃點東西,沒料想被蜂擁而至的女子圍了個密密匝匝。圍攏上來的第一排魏晉女生隻看了衛玠一眼就悉數暈倒,後一排的就馬上擁上來接著暈倒,從空中俯瞰去,這些女子就好像擺成圓圈狀的多米諾骨牌,倒得很有規則。衛玠難以突圍,整整被看了三天三夜,直到京城中所有的女子都盡數暈倒之後,才得以出來。但衛玠疲勞過度,就此香銷玉殞……”
沐顏歌說完,輕歎了一聲,神色惋惜十足。咳咳,她故意忽略了另一個美男的代表人物,經常被女生投擲水果的潘安。特意挑選了這個對某人有警示意義的“看殺衛玠” 一說,希望起到一定的震懾作用。
“唔,有這麽誇張麽?你是胡編亂造的吧?” 容墨手枕在腦後,皮笑肉不笑道。
“這是真的,有據可考的,在我家鄉那裏婦孺皆知!”沐顏歌的小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某人,一臉鄭重。
“唔,那是他身體太羸弱了,你夫君我能耐嚴寒,經得起酷暑,幾萬人的目光還是承受得起的……” 某人挑挑眉,唇角自然上揚到一個極好看的弧度。
“臉厚則無敵……”沐顏歌忍住笑意,語意輕藐道。
“哦?娘子臉皮薄,也不知是否經受得帝都的寒風……”容墨唇角勾起一抹,伸手挑開了簾幕。
一陣冷風迎麵襲來,沐顏歌不由得往某人懷裏縮了縮,這一路越朝北走,這寒意也越加明顯,自己這地地道道的南方人,還真是有些難以適應。
“唔,知道冷了?”容墨抱緊沐顏歌的身子,溫熱的氣息鋪灑而來。
沐顏歌看著容墨溫意滿滿的雙眸,但覺心中一道漣漪輕輕漾開,雙手勾住他的脖子,苦著一張小臉,“夫君,我怕入城有人朝我扔東西怎麽辦?”
“什麽東西?”
“爛白菜,臭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