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無險
它離開之後，旁邊兩人一人一個大吸氣恢複過來。
“它帶著蛤蟆走了。”我微笑著告訴他們。
兩人看著我，再對視，慶幸都沒事。
“我還以為就這樣沒命。”
我們三人看著水潭，前後畫麵都太真實，仿佛之前是身處在幻境當中。
“要下去看看麽？”
他們看著我。
“不敢不敢，我隨便說說。”吐舌頭對他們笑一下。
雖說送走了個大的，但一想到蜂擁下去的蛇蠍就毛骨悚然。
“要不和我說說這個鯨翅蠍，還有魔物？”
“這些聽說是和魔女有關。就是她們當初慫恿萬物結合在一起，違背自然規律，形成這些不倫不類的東西，驅使做自己的爪牙。後來魔女被殲滅，而它們沒有，肉體腐爛靈魂無處安息。不過現在會由巫女淨化它們，最後化作火魂螢，也就能安息了。”
“巫女地位是不是很高？”
“帝位以下，一是戰神，二是仙長，其他都是平等。以他們為首分為兩支，兩支又可合作，相互輔佐，主次看情況而論。所以你明白了麽，‘紅蓮戰神’和‘笑麵黑狐仙’地位有多高。然而也是特殊原因，他們可以人不在職但稱號保留，現在在新帝身邊的，是虎麵將軍和文霞皇後。”
“文霞皇後和文清是不是……”
“這會兒你沒想錯，文霞是文清的大姐。所以啊，文清才有這個天賦；虎麵將軍是虎瞳將軍門下的大弟子。”
這樣說起來我運氣真是好，剛來就遇到他們。
“我聽說以前紅蓮和黑蓮，現在如何？”
“紅蓮我隻知道‘紅蓮將軍’，其他人不知道。這些部族解散之後就成為普通人，隱姓埋名。聽說黑蓮最後死的死瘋的瘋，無一幸免，估計現在已經絕跡了，紅蓮或許還存在幾人。你問這個作什麽？”
“我要找一個紅蓮的人，有人要我帶句話給他。”
“你要找人還不好辦？現在新帝著重培育和挖掘人才，無論是誰、以前什麽身份，隻要有能力的都在帝城裏麵，登記在冊，接受層層考核選拔以後委以重任，以身報效。紅蓮傳說是奇兵，會在帝城內的可能性很大，又或者你要找的人就是‘紅蓮將軍’。”
“我也想過，但直覺告訴我並不是他。那就再找吧，總會找到的。”
我們在上麵悠閑嘮嗑，水麵終於來了動靜。
“先上去。”
我們落在之前的位置躲在後麵。最先出來的是蛇蠍，它們是用逃竄的形式瘋狂湧出，然後躲在岩石下麵，再對外窺視。四周火魂螢光芒暗下，等它們消停後再重燃。
“這怎麽了？”
“你們見過魔物臨產的樣子麽？”我問他們。
“怎麽可能，我們人的都沒見過。”
驟然，隱在角落中的蛇蠍用硬殼的尖足帶節奏的踩踏地麵，聲音與洞壁碰撞，振動，回彈，還未消去的聲音接上下一波，一層一層吵得腦殼疼。
我看羅卯，他和我一樣難受，而羅辰什麽都沒感覺。
“你們沒事吧。”
“誒喲。”羅卯難受得抱緊頭，“羅辰你沒聽到麽？我快要炸了。”
“聽到什麽？到底什麽聲音？”他細細傾聽，什麽都沒聽到。
“就是這個！它們的聲音，不是在說話，但聽上去這是它們的‘鎮魂歌’，下麵是打起來了。”
羅辰越來越聽不明白，但他看到水麵開始蕩起波紋，一層一層朝外推開；往後他也能聽到，是從蛇蠍的蠍尾傳來如沙槌甩動的聲音，疑似沙粒細碎外加上尖端摩擦，帶有一定律動，是在以它們的方式傳唱“鎮魂歌”。
“要想辦法打斷他們！”
“你說什麽？我聽不清！”
“羅卯已經受不了了，再這樣下去他會聾的。”
“它們是在等下麵的人出來，然後用火攻擊他們。這火不受水的影響，但是能用沙子撲滅。我推算過我們現在的深度，一定有塊位置能與上麵直接相通。”羅辰迅速分析然後想到辦法，“我帶他先到石穴去，麻煩你盡快找到那個口。”
“好，我知道了！”
我們分工行動，他回到與虎爺見麵那個地方。我躍上石壁，抓著鐵鎖爬到我們出來的通道口，站在邊緣，手結半月印，身後引來徐風，凝聚在結印前。凝聚的風再吹向頂端，用風的敲擊引起的振動判斷石壁厚度，找那個最接近地麵的位置。
“羅辰！我找……（到了）”
聲音被遠處巨響打斷，最先出來的不是他們，是一節蠍尾。它從水中彈射出，以誇張的拋物線弧度，以不可估量的巨大從我麵前飛過，重重砸在岩壁之上，震動巨石砸落。
蠍尾斷口惡水流出，沿著岩石夾縫流淌而下，鋪滿過道，散發出能令神經麻痹的味道。
我跳到石穴頂端，再聚風，讓這味道從通道散出去。
“羅辰，羅卯情況怎麽樣？”
“他沒事，剛才那是什麽？”
“是蠍尾，好大的蠍尾。”他們一同上來，看我結印，再放眼看到那端蠍尾。
“天哪，這麽大，這東西會有多大？”羅卯搖搖頭不敢相信，“難怪鯨翅蠍也沒辦法。”
“成年鯨翅蠍比這個大，被抓的是幼年。不過你還記得上麵看到的鯨翅蠍骸骨麽？八成就是這個的傑作。”
“但我不信蛇蠍能有這麽大，從沒見過。”
“那隻有一種可能，可能和這裏黎兔族有關。”
“是番沙栗！”我突然想到什麽，“我剛才從石縫下引出的紫色藤蔓應該就是番沙栗，和上麵的一樣，瞬間就把蛇蠍吸幹。那真是太多了，水潭周圍遍地都有，把那些全吃下去肯定會出問題。可有什麽蠍尾的魔物是吃素的？還這麽大？”
“沒有。”
“有……”羅卯說，“我在老大桌上看到過一張圖紙，我一向不愛研究這個所以沒放心上。現在看來好像是新的魔物。”
“怎麽可能？難道現在還有魔女出現？”
我突然明白，難怪我一直覺得唐甲他對我有所戒備，他以為我會是那個人。
“欸啊，你真是死腦筋，做魔女有什麽難的，巫女變壞不就是了麽。”羅卯這話羅辰也無力反駁。
“你描述下是什麽樣的。”我著急催促他，“水麵又沒動靜了，我想幫忙！”
“別催我，讓我想想。”
羅卯也著急，緊緊抱著胸也說不出半句話。
“我看算了，他連基本物種都不認識幾個，他怎麽描述。”
“隨便說點都行，有沒有耳朵？長的短的？是不是能吃的東西？你快急死我了！”我重重拍打他發泄一下。
羅辰緊緊盯著水麵關注，是希望能冒出一丁點線索給他。
“這裏太遠，我要過去看。”羅辰說。
“你去那裏。”我不攔他，伸手指向上方一處，“那個位置是離地麵最近的。”
他點了頭，我目送他過去。再看羅卯，他蹲在地上還在想，我都不知道要不要勸他別想了。幹脆不打擾他，我要到斷尾那邊去看看。
剛才羅辰肯定類似的魔物沒有吃素的，我信他；蠍類不會有太大的習性變化，主要區別就在於頭部。我聽說，魔物的物種也並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結成，需要兩者完美的配合，就會有一部分根據另一半的習性有所改變。
我上下打量，確實被我發現了。
“羅辰！”我趕緊過去叫他。
“桂枝！”過去的時候羅卯叫住我。
他在地上畫了個大致的模樣，畫得有點像我的那頭牛，語氣略抱歉的對我說：“我隻能想到這些。”
“我知道了。我剛也發現，這蠍尾尖端多生出一根尖頭來，把這兩特點告訴他，他一定知道。”
“我也去。”
我們兩個趕緊過去，而此時，在越過水麵的同時從水下飛來許多的刺。羅卯將我往他懷裏拉，抱著我做我的護甲，身上兵乓作響。空中翻轉撞到水潭邊的岩石上，再滾落下來，壓住蛇蠍，它們受驚立即縮回去。也是運氣好，我們趕緊起身往岩壁上跳去，冷汗直流，相視慶幸一笑。
“給我看看，有沒有受傷。”我抓著他的手臂前後拉動他，確認沒紮成刺蝟才鬆口氣，“看來回去也要給我備一身，是挺好用。”
“我們快走。”
其實羅辰也朝我們過來，看他著急的樣子一副忍不住罵我們一句，但咽下了，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道：“是不是發現什麽？”
我們把線索給他說，他捏住下巴深思，悄悄到旁邊撿起一根刺打量。
“我知道了，但不完全確定。在斑岔林中有一種雙尾須的甲蟲，喜甜食，這上麵兩個是甲蟲的‘喙’，也可以是頭甲，刺像是腿上的毛。它們喜食昆蟲以及甜或腐爛的植物，但沒有見過這麽大的。”
“好像是，我好像是有看到尾部有圓圈斑駁的紋路，我還以為是裂口。”之前虎爺正好提到過斑岔林生物的特殊斑紋。
“那就沒錯了，確實如此。可甲蟲最堅硬有力的部分就在頭部，無堅不摧，知道這個我們也沒辦法啊。”
“對他沒辦法，我們可以從環境下手。它們生活在沙漠，我就把這裏變成冰窖，凍死它們。”
“……你要怎麽做？需要我們幫忙麽？”
“當然。我第一次用，如果撐不住了你們記得把我抬走。”
“……”
“胡鬧。”
我是認真的。我一躍躍到水潭前的岩石頂端，他們落在離我不遠的岩石上。我深吸一口氣，手結反半月印，從水麵引風流而動，頃刻間，四周吹起冷風，溫度急速降低。我一點點將手指從“半月”移動至“滿月”，還僅僅隻是水麵上凝出一層冰膜，也是此刻，水下發出似尖叫聲。我原本以為是水下東西受到傷害，卻不想是在對蛇蠍下達命令，讓它們攻擊我。
我心裏秉著一股倔強，堅守住本心，不能放棄；羅卯和羅辰在旁幫我拖延時間，與這些蛇蠍奮力一搏，一直陪我堅持到最後一刻。
最後一刻，蛇蠍凝成冰雕，隨風震碎。我鬆懈下來，全身虛脫無力。
“羅辰，羅卯。”
我從岩石上跌落下，一點一點匍匐爬到他們身邊。
羅辰、羅卯受到攻擊，已經聽不到他們心跳的律動。
我趴在冰冷的金屬上，泣不成聲。
然而並沒有這樣結束，氣溫又逐漸回升上去，剩下的一部分蛇蠍一直是躲藏起來，等到時機成熟，它們將屍毒油從口腔噴射，對準隱隱發光的火魂螢上，而後也竭盡全力，倒在原地。
浮在水麵上燃燒的火焰，像極了一朵朵怒放的紅蓮。我哭到沒有淚水，趴著冷靜下來。側頭靜靜看著，竟連自己是誰都忘了，隻有一種莫名衝動，便是想要撲進紅蓮之中去……
而紅蓮火中，模糊的眼中映入一個人從裏麵走出來，背過紅光，又消失。僅僅一瞬，還是我看錯了？
水下傳來長哨鳴，將我從空白中拉出。這聲音我記得，但我不知道為什麽我記得，哪裏聽到。坐起身，手結半月印，閉著雙眼，颶風從我頭頂猛烈穿過，就一下，頂部脆弱不堪一擊，漫天黃沙傾斜，蓋滿眼前的水潭，覆蓋而來的是水？是沙？我已經沒有了感覺……
“快，快！她應該在這。”
從上頭傳來的應該是虎爺的聲音，以及他們在奮力將我從裏麵刨出來。火魂螢凝聚在我們頭頂，旭日的陽光驅散昏暗。他們沒有立即將我挖出，而是靜靜等待我。
我閉目，雙手做雙月輪回結，周身微弱的月華光芒籠罩著我，還有凝成鍾罩的厚冰層。月華也附著在身前平躺的兩人身上，他們兩人，一人火魂螢，一人鬼火螢，眷戀不舍停留在本身之上。我打開輪回結，雙手分別懸空在螢蟲之上，慢慢按下，將它們緩緩得重新回到體內。
光芒消散，兩人漸漸也有了呼吸。
我聽見律動，還未睜開眼，欣喜的淚水就已經溢出，流過臉頰。緩緩睜開眼，他們也逐漸醒過來。
“我成功了……”
我捂著臉哭出聲來，帶著滿心歡喜，抬頭看他們。滿臉摸不幹淨的淚水映著折射而來的陽光，竟是發了光似的燦爛，“……他們沒事了。”